不多时,福宁便匆匆地赶到正厅,他不认得永璂,却是见过阿桂的,又听鸢鸢说,十二阿哥到了府上,当即就猜出了阿桂身边男子的身份。

福宁虽官至正三品,可到底是个地方官,平日里别说阿哥了,就是京官的面儿也很少能见着。他呆愣了片刻,直到听到阿桂的提点:“还不快给十二阿哥行礼!”才慌张地跪下道:“奴才福宁参见十二阿哥。”

永璂在福宁面前,仍旧是那份冷冷淡淡的样子,纵然福宁有拉近距离的心,却也被永璂的神情吓退了。

这一回,还是永璂先开口道:“我听闻,当年王亶望给你的十万雪花银,你至今分文未动地存着?”

福宁一怔,似是没料到永璂会如此直白,他惊疑地瞧着身侧的鸢鸢,又见女子朝他使眼色,当即会过意来,哑声道:“十二阿哥明鉴,王大人的确给过卑职十万养廉银,这些年统共耗去了一万两,余下的卑职都存着,分文未动。”

永璂蹙眉道:“甘肃的捐监从来没有废止过,你这正三品的按察使,王廷赞等人肯定也没少给你银子吧,王亶望调任浙江的这两年,你又得了多少?”

福宁这下算是明白了,十二阿哥是来跟自己算总账的,他苦着一张脸,磕头道:“请阿哥随卑职前去府中库房查看。”

永璂与阿桂对视了一眼,便跟随着福宁前往库房。福宁的宅子并不大,府里也没有什么稀罕的景致。可当福宁推开库房的门时,里头却别有洞天,福宁驾轻就熟地将永璂与阿桂领到库房中,阿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地方三品官,家中的库房摞满了白银,还有一眼数不尽的玛瑙珠串,玳瑁宝石。

永璂只觉得昏暗的库房中,那些个银子珠宝,晃得他两眼生疼,福宁诚惶诚恐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这位主子爷一个生气将他就地□□了。

永璂拾起一锭银子看了看,忽然问道:“福宁,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镶蓝旗包衣出身?”

福宁诚惶诚恐道:“是。”

永璂猛地指着阿桂道:“阿桂,正蓝旗贵族出身,大学士阿克敦之子,你说说,你府上可有那么多银子?”

阿桂明白,十二阿哥是真的动怒了,他垂首道:“老奴惶恐,府中库房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存银。”

永璂点点头,冷笑道:“好一个地方父母官,好一个穷甘肃,好一个捐监冒赈,福宁,你还不老实交代!”

福宁受不住永璂层层的盘问,便将甘肃一地捐监的内情和盘托出:“十二阿哥,您从小长在京城,可能不清楚,这甘肃和江浙那些富地流油的省份真的没法比,就算同样是总督和巡抚,也是有差别的,勒尔谨与王亶望等人,瞧着别的省份的大员,有许多敛财的营生,便想着在陕甘地区也想一条财路,这一来二去就动了捐监的歪心思。他们先是上奏了朝廷,说甘肃连年无雨,百姓地里头的庄稼全都死光了,需要银子来赈济灾民,可要得银子,就得让富商大贾们掏腰包,那些个商贾,也就是想掏钱买个缺,这样的捐监,还是皇上首肯了才实行的。”

听到这里,阿桂便疑惑道:“这么说,这捐监的本意还是好的?”

福宁苦笑道:“要真是拿了富商大贾的钱去赈济灾民,倒也是好的,只可惜,这事儿从头到尾,不过是勒尔谨等人想出来的一条发财计策而已,卑职记得,就在十二阿哥的接风宴那晚,不还下过一场雨么,什么久旱无雨,什么颗粒无收,统统都是假的,他们捐监得来的银子,全都进了自己的口袋,没有半分是花在百姓身上的,您别看王亶望给了卑职十万,这还不过就是个零头,勒大人自己,至少也得了这个数。”福宁比了个“三”的手势。

阿桂吃惊道:“三十万?”怎料福宁却摇了摇头,这一回,连阿桂的结巴了:“不会是三百万吧?”福宁这才点点头。

“他们不仅自己将钱揣进腰包,还连带着下面的府县也要遵照执行,甘肃境内的百余县,小到县官都得过那“养廉银”,说是养廉银,那银子什么来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啊,哪有不爱钱的,勒尔谨和王亶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

见永璂陷入了沉思,福宁也没了方才的拘谨,他叹息道:“卑职是个俗人,心知勒尔谨和王亶望等人是封疆大吏,这银子啊,我是不想收也得收,就算你拒绝了,他们也总有法子让你收下,卑职还听闻,在下面的县,有人的祖宅被强拆,而后再被逼着用“养廉银”重修,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福宁一边说着,鸢鸢面前就摆了纸笔,永璂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会写字么?”见鸢鸢点头,永璂便吩咐道:“将福宁所说的,记下来,给他画了押,带回总督府去。”

在福宁的交代下,甘肃通省的官员,除了极个别的硬骨头,如今已被勒尔谨等人排挤出了核心圈子以外,其余一应人等,全都或多或少拿了银子,其中有多少,是如福宁一般,被迫拿了银子却又攒着不用的,还待仔细查明。

阿桂带着福宁的供词,带人将总督府围了,给勒尔谨等人来了个瓮中捉鳖,可怜那勒大人,还在那做着高枕无忧的美梦,转瞬间就成了阶下囚。永璂将福宁的供词附在文折当中,着人快马送回京城交与弘历,而自己则与阿桂暂留甘肃,等待弘历的旨意。

养心殿内,弘历手边摆着两份文折,一份是永璂所写的甘肃冒赈案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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