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不值。他身边的人,竟一个个离他而去。

“玫,你会来观礼吗?”她期盼地问我。

我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他能出来,我和他一定去教堂。”

瓦列里娅上前,无言地拥抱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亲爱的请把钱留下,孙是好人,上帝一定会眷顾他。”

“谢谢你,瓦列里娅。”我拍她的背,趁机抬起手,悄悄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滑落的眼泪。

送走瓦列里娅母子,我关上门,取出那张地下钱庄的存款凭证和孙嘉遇手写的委托协议,坐在灯下看了许久。

明天它们就不再属于我,我的心里充满了眷恋和苦涩。

手指滑过那两行潦草的字迹,指尖下仿佛触到血肉的质感,就象滑过他的手心。泪光模糊里前尘往事纷纷涌现眼前。那么多难忘的画面,那么多的过去,到了今天,我真正能触摸到的,也只剩下这两行字。

我伏在桌子上,为忍下痛哭的冲动,忍得喉咙口象有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

室外的天气晴朗而燥热,我全身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第二天上午,按照电话里的约定,我早早赶到地下钱庄。依然是那张书桌,书桌后坐着的还是那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我站在那张桌子前,手里紧紧捏着凭证和协议,踟躇很久,才很不情愿地递给他。

眼睁睁看着两张纸被缓缓吸进碎纸机,和心里那个人的最后一点联系,如同脱线的风筝,就此断了。我心口的抽痛,就像蚕丝抽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我透不过气。

四万七千美金,再加上瓦列里娅执意留下的八千,一共凑了五万五,我全部交给邱伟。

邱伟的货也都抵押出去,只拿到十二万现金,仅仅价值本钱的六成。

他并没有抱怨一句话,可这一刻我很怀疑,生意场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朋友?忘了是什么人说过的,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朋友”这两个字。

但是比照罗茜提出的价钱,还差两万多美金,能借的地方都借过了,如今再去哪儿才能找到这笔钱呢?

“实在不行,只有借高利贷了。”邱伟说。

我吓得一哆嗦:“没别的办法了?”

“尽量不碰那玩意儿吧,真逼到这步也只有它了。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抢银行去啊。”

“去你的。”我在愁肠百结中也差点笑出来。

“哎,说到银行我想起来件事。”邱伟皱起眉,“昨儿下午我在银行碰到老钱了。”

“嗯?”老钱这个名字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我楞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多久没露面了?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瞧他得瑟的,居然又搬回原来的地方住去了。老子以前真是没有带眼识人!”提到老钱邱伟就一脸的厌恶。

我立刻想到眼前最急的事情上去了:“对了,老钱又不走货,他手里应该有钱啊,怎么把他忘了?”

“不用指望他,他什么人我早看明白了。”邱伟冷冷哼一声,一向平和的眉目竟有些意外的狰狞,“嘉遇出事前还接过两单生意,定金都是他代收的,如今清关做不了,钱又不肯退,这笔烂帐都算在嘉遇头上,妈的再让他逍遥两天,等我把手里事料理清楚就收拾他。”

我正要接里手机响了,掏出来瞟一眼来电显示,我咬咬嘴唇递给邱伟看。

原来说曹操曹操到,这个电话正是老钱打来的。

“你跟他说话。”邱伟象看见瘟疫马上退得远远的,“别让我再听到跟他有关的任何字。”

我只好走到一边接电话。

“玫玫啊,最近好吧?”老钱的声音还象以前一样黏糊,“妮娜进城来找你,现在我这儿等着,有空你就过来一趟。”

我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不好多说什么。

“玫。”电话里换了人,果然是妮娜。

我问候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妮娜平静地说明来意,“昨天下午我收到两份入学通知书,这就给你送过来。”

我的眼圈一下红了,和邱伟打声招呼,放下电话就赶了过去。

妮娜是自己进城的。我真的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从公路车上一步步挪到这里。

我走进曾经无比熟悉的客厅,屋子里没有任何改变,连餐边柜上被我擦得乱七八糟的玻璃门都维持着原样。

妮娜站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我:“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软弱地靠在她身上,眼泪汹涌而出。我无法控制流泪,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拼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抱着我,一直等我平静下来,才把两个印着学校标志的信封递给我。

那两份入学通知,一份来自维也纳音乐大学,另一份来自格拉茨音乐学院,都是我曾经心心向往的学校,此刻却看得我心如刀割。几个月前申请学校时,我还梦想着能和孙嘉遇同赴欧洲,如今已经变成莫大的讽刺。

但我还是小心收起通知书,问妮娜:“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自己去取?”

她回答:“我想见见马克。”

我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我也想他,日想夜想,想得几乎疯掉,可我也没有办法见到他。

妮娜取出一本《圣经》交给我:“我想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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