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噪声,但监听员可以确定,刚才的一切不是梦。他也知道,分布在世界各处的几千个监听站,也都收到了这三体文明期待了亿万年的信息。二百轮文明爬行在漆黑的隧道中,现在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线光亮。

监听员又一遍阅读来自地球的信息,他的思绪在地球那永不封冻的蓝色海洋和翠绿的森林田野间飞翔,感受着那和煦的阳光和清凉的微风的抚摸,那是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啊,二百多轮文明幻想中的天堂居然真的存在!

激动和兴奋很快冷却下来,剩下的只有失落和凄凉。在过去那漫长的孤寂时光中,监听员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即使有一天真的收到了外星文明的信息,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天堂不用于自己,自己这孤独而卑微的生活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

但我至少可以在梦中拥有它……监听员想着,让自己进入了睡眠。在严酷的环境中,三体人进化出睡眠的开关功能,可以在几秒钟内使自己立刻入睡。

但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梦,蓝色的地球确实在梦中出现了,但在—支庞大的星际舰队的炮火下,地球美丽的大陆开始燃烧,蔚蓝的海洋沸腾蒸发……监听员从噩梦中醒来,看到刚刚升起的巨月把—束冷光投进小窗。他看着窗外寒冷的大地,开始回顾自己孤独的一生。现在,他已经活了六十万个三体时,三体人的寿命一般在七十至八十万个三体时,其实大部分人早在这之前就失去了工作能力,这时他们就会被强制脱水,脱水后的干纤维躯体被付之一炬,三体社会是不养闲人的。

现在,监听员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收到外星信息对自己没有影响是不确切的,在目标确定后,三体世界必然会裁减一部分监听站,而自己所在的这种落后的站点肯定是在首批裁减之列,那时他将面临失业。监听员的技能很单—,只是一些程式化的操作和维护,很难找到别的工作。如果在五千个三体时之内还找不到工作,他也将面临着强制脱水后被焚烧掉的命运。

逃脱这种命运的唯一途径是与一名异性组合。这时,构成他们身体的有机物质将融为一体,其中三分之二的物质将成为生化反应的能源,使剩下的三分之一细胞完成彻底的更新,生成一个全新的躯体;之后这个躯体将发生分裂,裂解为三至五个新的幼小生命,这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将继承父母的部分记忆,成为他们生命的延续,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但以监听员卑微的社会地位,孤独封闭的工作环境,又到了这个年纪,能有哪个异性看得上自己呢?

在老之将至的这几年,监听员千万遍问自己:这就是我的一生吗?他又千万次回答:是的,这就是你的一生,这—生所拥有的,只有监听室这小小空间中无尽的孤独。

他不能失去那个遥远的天堂,即使是在梦中。

监听员知道,在宇宙尺度上,对于来自太空的低频电波,因为没有足够长的测量范围,只能确定发射源的方向,却无法知道其距离;在那个方向上,可能是远距离的高功率发射源,也可能是近距离的低功率发射源;那个方向有亿万颗恒星,每一颗都以远近不同的星星汇成的星海为背景,不知道发射源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确定位置坐标。

距离,关键是距离!

其实,确定发源距离的方法十分简单:给对方回复一个信息,如果对方在收到这个回信后短时间内回答,由间隔时间和光速就可以得知距离。问题是:对方会回答吗?或者在延迟很长时间以后回答,使三体人无法确定电波信号在路上消耗的时间有多少。但既然这个发射源主动向宇宙中发出呼唤,那他们接到三体世界的信息后有很大可能会回答的。监听员可以肯定,现在三体政府已经发出了指令,向那个遥远的世界发出信息,引诱他们回答。信息也许已经发出,也许还没有。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就有了使自己这卑微的生命燃烧一次的机会。

同地球的红岸基地一样,三体世界的大部分监听站也在同时向太空中发射信息,呼唤可能存在的外星文明。三体科学家也早就发现了恒星对于电波的放大功能,遗憾的是半人马区的三颗太阳在结构上与人类的太阳有很大差异,存在着很大的外围等离子气层(正是这个气层使三体世界的太阳在一定的距离上突然变成飞星或由飞星显形),这种气层对电磁波有很强的屏蔽作用,使得到达太阳能量镜面的电波功率有一个极大的阙值,因而不可能把太阳作为天线发时信息,只能用地面天线直接向目标发射。否则,人类早已得知三体文明的存在了。

监听员扑到操作屏前,在计算机上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并指令计算机译成与收到的地球信息相同的语言。然后,他将监听站的发射天线指向地球信息来源的方向,发射按钮呈红色的长方形,这时,监听员的手指悬在它上面。

三体文明的命运,就系于这纤细的两指之上。

毫不犹豫地,监听员按下了发射键,高功率电波带着那条简短但可能拯救另一个文明的信息飞向黑暗的太空:这个世界收到了你们的信息。

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和平主义者,我首先收到信息是你们文明的幸运,警告你们: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你们的方向上有千万颗恒星,只要不回答,这个世界就无法定位发出源。

如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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