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又何尝愿意看她受这罪呢,只是她一日想不起往事,他就不敢让她回宫。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身为女王居然会独自流落荒野,他一直骗她说,她是他远房亲戚,从家乡来投奔他的路上遇着歹徒。何况宫中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心怀叵测再次将她骗走该如何是好,他可经不起第二次同样的打击。
这院子的仆佣和奴婢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人不多,但都算可靠。孔雀与蒋月萧瑾三人同住一屋,夜里能互相照应,他很放心。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俩之间的关系太疏远,每次见面,都是互相彬彬有礼:“孔雀姑娘好!”“王爷您回来了?”
唉,真无法忍受她叫自己王爷,他明明直想与她花前月下,碧波泛舟,把酒言欢。想拥她入怀,吻她唇舌,娶她为妻。想听她唱曲,看她起舞,宠她笑靥如花。如今却只能和她保持三尺之距,可望而不可及。
大夫换了好几个,孔雀的病没有任何起色,还常常闹脾气不肯喝药,苏懿也颇为头疼。最后一位大夫安慰他说:“姑娘这病于身体并无大碍,有些事记不起,或者是她不愿想起,不必太过勉强。吃药没用,公子可以试试别的法子。比如说让她做些以前最喜欢的事情,给她吃些从前最爱吃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唤回些记忆。”
她从前最爱的自然是歌舞弦乐,而现在虽然她坚持自己叫孔雀,忘了所有往事,这本性却难改。八月十五这夜,苏懿与百官在宫中摆宴同贺。孔雀她们在家过节,便吩咐家仆弄了几桌丰盛的,一桌在湖边的栖月台,几位姑娘同坐了,侍婢们在旁伺候着。另几桌在外院,分别是侍卫与管家小厮们的坐席。大家喝酒赏月,吟诗猜谜,其乐融融。
至二更时分,月上中天。倚着白玉栏杆,远眺湖上一轮圆月倒影,银光粼粼,金风习习,清辉遍洒,如雾如纱。当此际,湖岸家家户户彩灯高挂,乐曲声动,歌舞升平。
美景在前,孔雀即时兴起跳了一支《舞月》。杨柳腰肢溪水般柔软,青丝似蔓飞扬,片片裙裾在月色中如花绽放。萧瑾在旁以筝伴奏,蒋月放声高歌。湖上一船受了这歌舞的吸引向这边急急驶来,待靠近高台,恰孔雀舞罢,拿了一方丝帕擦汗。月光下更觉肤白貌美,一笑倾城。
那船上几位青年公子俱都看得呆住,孔雀并未注意到他们,走到筝旁,让萧瑾跳舞,自己开始弹唱。她启朱唇,展歌喉,一曲《飞花流觞》如莺啼,如流瀑,如环珮叮咚,如裂帛碎玉,湖水仿佛静止,明月暗自羞愧。
等她唱完,船上那些人纷纷点头赞叹。其中一位贵公子,束黄金冠,穿软缎衫,面如玉脂,鼻梁高挺,年方十六七岁,相貌似异域人士。他突然足下一点,像白鸥掠过湖面,稳稳落在墙头上。朝着孔雀深作一揖,高声说道:“在下秦曜,今夜有幸得见姑娘风姿,真真如神仙下凡般。敢问姑娘芳名,秦某诚心……”话音未落,被蒋月打断:“哪里来的浪荡子,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说着取了桌上的鸡骨一弹指,那鸡骨直奔秦曜膝头而去。秦曜身手不赖,一个鹞子翻身恰恰避过,翩翩立在高台栏杆上。船上一群拍马屁的大声喝彩,他正得意间,两名侍卫从高台下蹿上来,持剑横眉冷目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摄政王府。劝你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俩剑下无情。”
那秦曜听说这是王府,亦不敢造次,抱拳讪讪一笑道:“原来是王府的姑娘,怪道这般人物出众。打扰了,在下这就告辞。”在侍卫们的目送下,画船依依不舍地驶远了。
没过多久,苏懿赶回府里,给姑娘们每人送了份礼物,又陪她们喝了几杯。蒋月嘴快,说起方才的情形,哈哈大笑。苏懿听了,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她们说的秦曜,想必就是西方延国的三王子。他被他父王送来姜国学习,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次竟然还打起了孔雀的主意,实在可恶。只是延国势强,不好明着得罪他,否则非把那小子捉来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他虽心中不快,但顾及大局,本不打算再追究。谁知第二日傍晚,他正在房中换衣裳,管家却报秦曜来访。
他复又穿上官服去前厅见客,秦曜带着几个随从大喇喇地坐下来便不肯走,苏懿只得留他吃晚饭。席间秦曜装作不经意般提起昨夜之事:“昨夜里我在这湖上泛舟,见到贵府几位美人在高台上歌舞,心实向往之。王爷,今日你我这般枯坐喝酒,着实乏味。不如叫美人来跳上几曲,助助兴,如何?”
苏懿暗骂他是无耻之徒,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子真是好兴致,不过我这府上从未有什么美人,只有几个粗使丫头,并不会歌舞,想必是你弄错了人家。”
“怎会!我昨夜亲耳听见侍卫们说这是摄政王府的美人。其中一位真是生得倾国倾城,令我一见难忘,寝食难安。”
他垂涎三尺的模样,气得苏懿恨不能将他揍成猪头。可惜碍于两国外交,不好轻举妄动。于是忍气装模作样思索了一番,突作恍然大悟状道:“是了,我知道了,昨夜王子遇见的想必是狐仙。”
“狐仙?”秦曜有些不信。
“是狐仙。”苏懿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我早听说此地常有狐仙出没,化作美色,蛊惑男子。那些侍卫定也是公狐狸化身的。王子还是赶紧回去请个道士画符驱妖,这些狐妖道行匪浅,若是被她缠上,弄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