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我以为……”
凤子桓抬头看着她,她感受到那目光,那目光在等待她回答,带有些微的温度,似乎比看别的臣下多一点点。崔玄寂享受这种目光,因为这种目光意味着比别人多一点点的在意。
多一点点就好,她明白,再多也不会有了。何况现在也吃不准凤子桓为什么对自己青眼有加{45}。说揣测上意,其实她只是在某些想法上和凤子桓有着天生的一致,所以能够理解。但到底年轻,不能猜测到凤子桓其他许多算计。她也不打算去考虑那些算计,她只想以真心侍君。
“我以为,好则好,就是要小心有些世族子弟必然会因此不满,进而谏言。”
“谏言?哈哈哈哈!那就来吧!”
两人吃完,唤人来收拾下去,凤子桓依旧不打算睡,留着崔玄寂说话,“朕近日反复思考,觉得朝中缺乏像你这样的人才,从朝廷到民间,风气都过于虚浮软弱。如此下去,是无法战胜北方的夷狄的,朕有意从宫中开始,小事做起,风俗改化,渐渐才能积累出实力,以求克复中原。”
“陛下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有的人心中华夷之辨大于一切,让他们效法本就看不起的夷狄,是不可能的。”
“取长补短也不能?”
“陛下,这些人原就否定自己有所短,而别人所有长。”
凤子桓冷笑道:“朕不知他们竟然可以如此狂傲。”
“陛下欲行之路,必然艰难困苦。”
“那玄寂你可愿意陪朕一起?”
“当然。”她说。她知道凤子桓不见得是真心的,但她自己是就好了。
“你越来越像崔仪。”凤子桓说完,起身就寝去了。而崔玄寂推门出去,值班站岗。
次日四月初三,凤子桓诏令两个妃子来一起用晚膳。收到这个消息的宁妃朱仙婉和段妃段岂尘都觉得很诧异。昨天才一块儿吃完饭,今天又是干嘛?按理皇帝一个月也不想见她们一次,要是见了,不是到了需要问候后宫诸事是否安康的时候,就是她们有事要找皇帝的时候。这里面朱仙婉见皇帝见得比较勤,段岂尘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帝对她也如此。段岂尘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就是皇帝养的金丝雀,虽然她有苍鹰之志,最终还是沦为深宫中的金丝雀。
时候快到,朱仙婉直觉凤子桓今天是有事,于是准备早一点过去,她也很久没和皇帝单独呆一呆了。女官问她今天穿什么去见皇帝,她说还是紫色襦裙啊,女官说今日场合随意些,娘娘要不要换个鲜艳点儿的。她想了想,“那就换那身鸦青的。”女官气得简直想翻白眼儿,硬给她拿了个金步摇。结果朱仙婉看了一眼,道:“换一个吧,这个太招摇了。”女官只好给她拿了个金簪。
“臣妾参见陛下。”
“哦?你来了。来这么早,先坐下。”凤子桓还在办公,朱仙婉在一旁坐下。
“臣妾打搅陛下了。”
“无妨,没什么要紧事。”
十几年前,她私下叫凤子桓姐夫。后来入宫以后,一度难以改口。凤子桓私下也不在意,但她在意,改了很久,现在改过来了。其实她喜欢叫凤子桓姐夫,何况现在两位皇女叫她还是叫小姨。也只有她自己强迫自己。
看着凤子桓收起奏疏,放下朱笔,她问道:“陛下近来可好?”
“朕?朕好着呢。你呢?病好些吗?”
“谢陛下关心,臣妾好多了。”
“后宫之事,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陛下说笑,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是啊,所以——”
凤子桓停下了,朱仙婉也听见女官通传段妃到了。“臣妾参见陛下。”朱仙婉回头看去,看见段岂尘今日穿了一身棕黑配大红,配金钏金簪金花钿,阳光从背后照过来,从地砖折s,he到身上,相当耀眼。她心里一阵嫌恶,又别过头不看段岂尘。倒是凤子桓说了一句,“平身。今日穿这么艳丽?”
“天气这样好,”段岂尘起身,朗声回答,往里走去,看了一眼朱仙婉就收回眼神,“不穿得艳丽些,如何对得起这天气?”
凤子桓笑了,让女官传膳。
三人一道吃饭,一开始说点天气和不痛不痒的小传言。等到饭毕饮茶,凤子桓道:“按理后宫之事,除开一般常务,一年大事也就只有仙芝的祭祀典礼。今年也就多出宫女释放,是吗?”
朱仙婉点头,“是,已三年了。”
“嗯,名单拟好了吗?”
“元月里就已拟好。”
“好,每次释放宫女,正好也是给新入宫的宫女做衣服的时候。朕以为今年这次,正好可以做些改变。”
朱仙婉主理后宫事,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维持。凤子桓对她如果有要求,她就照办。“陛下是想?”
“朕想要——”朱仙婉看着凤子桓,凤子桓把目光移向段岂尘,“让段妃主导,你来辅助,把女官们的服装稍加改动,学习一些北地衣服的长处,不要这样宽袍大袖得过了,省点衣料,又能让她们平日里工作方便点。”
朱仙婉尚在诧异,凤子桓也没看她,对着段岂尘说:“段妃以为如何?”
段岂尘在宫中本来是无所事事的。凤子桓对她的所有要求都会满足,虽然她从不提出过分的要求。朱仙芝与朱世瀚先后去世、朱仙婉入宫后,凤子桓让朱仙婉主理后宫事,但凡大事必须与段岂尘商量,段岂尘有否决的权利。如果两人相持不下,则上奏皇帝。但段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