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字隔了片刻才说出,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着,约莫就听不见了。

江栖鹤眨了下眼,“为何觉得像我。”

“因为……很悲伤啊。”陆云深抬起头,疏朗的星月之光从另一侧窗畔倾洒入内,照进他眼底,像是静静流淌的河。

河流无声,夜色无声,那丝丝缕缕细细密密的悲切溢满整个陈旧古塔,黏腻伤人。

“因为……”

“总是来不及啊。”

啪的一声,花枝落地,白衣白发之人抱住脑袋,猛地蹲下去。

陆云深应是想起了什么,但江栖鹤却如被人拽住脚踝,挪不开步子上前。

他眼中的陆云深没有哭,但绝望倒转在眼底,无力与茫然交错闪烁,神色哀戚如若见得苍生衰颓的佛陀。

第24章 万山红遍(六)

第四章万山红遍(六)

江栖鹤静默地坐在原地, 唇张开又闭合,但终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低垂的眼睫遮不住他眼底碎开的光波,浅淡的琥珀色中藏着几不可查的疑惑与哀伤。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划过枯荣剑雪白的剑身,本命剑与主人相系紧密,他清楚地感受到剑身在颤。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啊,竟然毫无保留地将脆弱与绝望展示在他面前,然后扯着他一同坠入深渊。

颤抖着, 分明无助,却不向任何人求援。

清醒又自欺,分明是三月春夜, 却将自己放逐到画出的方寸霜雪中。

在星月共辉的夜里,江栖鹤看见了笼罩在陆云深周遭那片冰冷漆黑,他的脚底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声无息, 即将把他吞噬。

“你……”江栖鹤花了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力气。

他笑了一下, 浅淡至极。

“没有来不及。”江栖鹤道,“你看,上午沈妄来的时候,你就出现得很及时。”

“我还没向你道谢。”他手指轻轻摩挲枯荣剑身上那道疤痕, 就像缥缈云岚拂过山岗,和煦至极,温柔至极,“谢谢你, 小白。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就不在这里啦。”

没有追问“悲伤”的缘由,不曾探究“来不及”所指何事,又为何要在前面添上一个副词,江栖鹤的声音轻柔微哑,含着沉甸甸的情谊,让听的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云深捂住脑袋的手指倏地一收,立在身后的心魔顿时化作碎片,消失在一室光辉里。

三月微凉的夜色重新将他包围,陆云深站起身,大步走到江栖鹤面前,伸手覆在剑面那道丑陋伤疤上。

他知道江栖鹤的手落在此处。

若是他也将手放在这里,那两人便算……牵在了一起。

白发少年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垂下的眼眸凝望这处,唇紧闭着,一言不发。

江栖鹤难得没将手移开,还抬起了空闲的那只,揉了揉陆云深脑袋。

许久之后,远方飞鸟划过苍空,在云间留下一抹浅痕。

江栖鹤缓缓眨眼,“你该继续调理……”

兀然的,陆云深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唰然起身,覆掌将花枝吸到手中,自窗口飞身而出。

江栖鹤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塔下逐渐有人靠近。

他转身回望,见得那道白色身影落地,花枝一挑,与来人纠缠在一起。

来人不是城主府中的仆从或侍卫,周身散发的气息极具侵略x_i,ng,修为也高,约莫已至无相境后期。

江栖鹤在心底骂自己方才竟只顾着安慰陆云深,将警戒周围的事给抛在了脑后,但随着底下人位置变换,来人的面容从黑暗中显露出,他眉心猛地一跳。

“小白,停手!”江栖鹤立在窗畔,冲下方两人大喊。

陆云深动作一顿,来人听见这喊声,亦收住攻势,后撤三两步。

他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却是没看见半个人影,不由皱眉发问:“栖鹤?”

“是我,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江栖鹤手掌一撑,坐到窗台上。

这时一点雪白闯入余光中,江栖鹤侧目一看,才发现枯荣剑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兔崽子,是吃定了他不会对自己的本命剑置之不理?

江栖鹤没好气地隔空捞上来一颗石子儿,往枯荣剑弹去,然后回过头来,打量刚来那人。

那人姓白名无心,江栖鹤多年的至交好友,穿一身深紫衣袍,发用同色的冠束起,长相俊美,就是笑容里带着点儿痞气。

他又捞起颗石子儿朝白无心脑门一砸,“我说你,多年不见,连修行的心法都换了?”

白无心将指间夹着的几枚小刀收回鸿蒙戒中,边说边往塔上走,“我叛出白首山了,现在在千机阁。”

江栖鹤低声道了句“果然”。

“听闻你杀了白首山的华曦老头,甚好甚好。”白无心朗声一笑。

窗台上的人也低低笑起来,“见到你,我忽然有个了想法。”

“你是指现在的你人头值百万金,干脆你我联手,制造个假死或是别的,去骗一骗三大门派?”白无心道。

“知我者莫若白兄。”

话语间,江栖鹤在窗台上歪过身子,一条腿支起,笑眼弯弯地注视紫衣人从阶梯上走入自己视线,“毕竟当年他们把我的鸿蒙戒给扒了,现在穷得很。”

“没想过去拿回来吗?”白无心在窗台三尺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地板上的重剑,最后落在虚空夜色之中。

“还有,你是在向我显摆你的隐匿术?”他又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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