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显然主人已经睡熟了。

柳应听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去。

这会儿大门角门都已经关闭,他也没打算叫值夜的门房开门,身形一纵,越过高墙,转瞬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高大的身影在街道上疾驰,绕过更夫巡卒,很快来到一所宅院前。他并不扣门,如法炮制地翻过高墙,在暗淡的月光下辨了辨方向,不多时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屋中鼾声阵阵。

柳应指尖扣着一枚小石子,倏然弹出,正好s,he|中窗棂,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鼾声蓦地停下,屋中静了片刻,一道犹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谁?!”

柳应道:“是我。”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片刻后,一个身形有些圆胖的人拉开了门,出现在柳应眼前。

“钱掌柜,许久不见了。”

钱掌柜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月色打量站在院中的人,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诧的神色:“柳当家?大晚上的你这是——”

柳应道:“睡不着,来向钱掌柜讨一笔当年寄存在柜上的银钱。”

钱掌柜闻言,痛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柳当家当年寄在柜上的计有两千又二百零九两银,这些年钱庄放了些债,所得钱某不敢据为己有,都归拢一处,如今计有四千余,合共六千八百零一十三两。”

柳应扫了他手里的银票一眼,粗粗一估,那一沓的厚度约摸只有千两出头。

钱掌柜咬咬牙,又摸出一枚墨玉玉佩递过去,道:“银票多在柜上,柳当家若是急用,不妨拿走这一方玉佩,举凡钱庄分号,都可以取用银钱。”

柳应道:“不必。你人脉广,我还要托你一件事。”

“这……”钱掌柜有些迟疑,犹豫一会儿,道,“柳当家请说,但凡钱某能力所及,定不推脱。只是,钱某上有老下有小,还请柳当家顾念些个,莫要难为。”

“不难为。”柳应道,“只是请钱掌柜帮忙置些田地,账上的银钱只管取用。”

钱掌柜一愣,上下打量了柳应一番,迟疑道:“柳当家……不是要走?”他说得隐晦,柳应却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犯了事连累他。

“为何要走?”柳应反问。

钱掌柜明显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放心,试探道,“柳当家买田置业,莫不是要成家了?”

柳应淡淡地笑了。他并不否认,“是有这个打算。”

钱掌柜笑道:“恭喜柳当家觅得良缘,这可是大喜事。柳当家预备何时办喜酒,钱某可要腆着脸皮去讨一杯喜酒喝喝。”

柳应不置可否,“田地的事,还要劳烦钱掌柜多多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钱掌柜一迭声应下,柳应冲他一抱拳,自去了。

……

翌日一早,冉季秋挂着两眼乌青去给冉母请安。

冉母一见,顿时皱眉,“这是怎么了?”

方氏约摸猜中一些内情,知晓他是为了冉母要说亲的那席话辗转难眠,连忙打圆场道:“定然是昨天受了惊吓,昨日晚间也喝了清心安神汤,谁知竟不管用,我看还是得请大夫来瞧瞧。”

冉母点了点头,“是该请来看看,若是因此耽误了读书就不好了。”

冉季秋垂声应是。

昨日晚间,李云戚来了一趟。

李夫子说是让他闭门自省,却不是真的任他在家荒废时日,特意令李云戚带了功课来,另有一封信,记了预备给他讲的课业,命他在家自行揣摩,完成功课后交由李云戚带去书院。

如此,他即便不能去书院,也不会落下读书的进度。

冉母得知此事大喜,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尽去了。在她心里,只有儿子的功名前途是最最要紧的,万家那样的小鱼小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似乎是被她料准了,一连几天,万家人既没有找上门来问罪,也没有其他动静,仿佛此事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冉季秋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可不像冉母那样,以为万家是畏惧冉家名望才按下此事,管窥全豹,只看万全的心性就知道,万家可从来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菩萨善主。

一天的功课写罢,冉季秋将毛笔掷入笔洗,长舒一口气,手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x,ue,问五福:“柳应去哪里了?”

五福摇了摇头,“今天还不曾见过他。”

冉季秋的手指一顿,没有说什么,半晌才一抬手,示意五福出去,自己则往后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紧跟着是又沉又重的脚步声踏上台阶,在门前停下——柳应回来了。

冉季秋眼睫微颤,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仍然没有抬眼。

柳应走了过来,在书案前立定,看了半晌。

冉季秋仍然不看他,也仍旧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

柳应居高临下,只觉那两扇羽睫浓密非常,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小的暗影。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情不自禁地弯下|身,伸出手指去触摸。

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冉季秋受了惊一般,猛地睁开眼睛,脸也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抿紧的唇微微启开,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惊讶。

羽睫刷过指尖的感觉痒酥酥的,仿佛顺着经脉痒到了心底。柳应却无暇顾及,盯着冉季秋的眼睛不放。

小少爷的眼睛既黑又亮,漂亮得不像话,此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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