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这都犯戒了,叫他还怎么打坐?

萧贽此人,高兴的时候,偶尔随和温柔些,平素都是又y-in鸷又霸道的模样,心思也古怪。

与他相处,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许观尘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夜里煦春殿的炉子烧得旺,被萧贽黏黏糊糊地抱着,睡着的前一刻,许观尘忽然就不这么想了。

清晨时候,许观尘一拍身边床榻,空的,萧贽已经起了。

他揉了揉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颓颓然地缓了一会儿神,起身下榻。

还是犯困,许观尘游魂似的穿衣洗漱。

小成公公推开半扇窗扇,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天光微明。

小成公公道:“西边的摘星台景致好,小公爷去不去看看?”

那时许观尘正坐在蒲团上,补昨天的晚课,实在补不进去,打了个哈欠,便站起身:“那我出去走走。”

他披上鹤氅,揣上手炉,出了殿门,沿着还点着一溜儿宫灯的走廊,往西边走。

他前脚刚走,飞扬后脚就提着兔子灯,来煦春殿找他画兔子眼睛。

飞扬探进脑袋,只看见小成公公在殿中收拾,便问:“哥哥呢?”

小成公公放下才要挂起来的榻前帷帐,压低声音骗他:“观尘哥哥还睡着呢。”

“噢。”飞扬乖巧地点点头,“那飞扬过会儿再来。”

晨起还落细雪,山间的风斜着吹来。许观尘拖着步子,在廊中逶迤而行,吹进廊里的细雪,就落在许观尘的发上。

摘星台不高,胜在视野开阔,云起山间,雪落苍茫,别有一番意境在。

许观尘趴在栏杆边看景,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去了。

某个人自他身后走近,一掀手,就给他戴上兜帽。

萧贽在他身边站定,也陪着他一同看景。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许观尘问道:“这三年里,我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萧贽定定地看向他:“你从来都无愧于心。”他又问:“还没想起来,怎么这回忘记得这样久?”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或许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又过了一阵子,许观尘再问他:“我背上那道刀疤,是谁砍的?”

萧贽也不顾忌什么,说了个名字:“萧启。”

许观尘原本也就猜中几分,只是一直不愿意再问再想,一直拖到现在。

后来和杨寻在何府地下,杨寻一口一个忘恩背主、乱臣贼子,让他不得不想。

此时从萧贽口中得了这名字,许观尘沉沉地叹口气,泄愤似的,用手里的小铜手炉,砸了一下木的栏杆,咬牙道:“气死我了。”

隔着兜帽,萧贽摸摸他的头:“真的全都忘记了?”

“嗯。”许观尘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两个梦,一个大婚之夜,一个寒潭定情,“不过也还有记得的。”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萧贽,正色道:“现在开始临时抽查,我问,陛下答。”

第一届栖梧山行宫记忆力问答比赛现在开始。

“成亲那日傍晚,我吃的什么点心?”

“云片糕。”陛下得一分。

“那天晚上,我咬陛下一口,咬在左边右边?”

“左边。”陛下再拿一分。

“那天在寒潭底下,我用念珠圈住陛下的手,那串念珠有几个?”

“四十九个。”陛下又得一分。

第一届栖梧山行宫记忆里问答比赛圆满结束。

许观尘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天这样冷,他想说两句软和话,却像被冻住了舌头似的,说不出口,想往萧贽那边靠一靠,也像被冻住了身子似的,动弹不得。

许观尘蔫蔫的趴在栏杆上,咕哝道:“三年前我怎么就……”他用脑袋撞栏杆。

这时小成公公站在远处,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小公爷,您是不是答应了飞扬什么事情?飞扬发现小公爷不在,正闹呢。”

昨晚上答应飞扬,一起床就给他画兔子眼睛的。

许观尘心中一惊,直起腰来,想想飞扬闹腾起来的模样,心中咯噔咯噔的响,扒着栏杆作势要翻下去:“就跟他说我失足掉下山,摔死了。”

小成公公低头憋笑,装看不见:“小公爷还是快些过去罢。”

许观尘趴在栏杆上:“能先意思意思,劝我一下吗?”

萧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眼中有些许笑意,提着他的衣领,就把他给捉回来。

回去时,偏殿里生着炉子,地上零零散散的,全是没画眼睛的兔子灯。


状态提示: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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