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從闭着眼,从容平静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算计抢夺才能得到的,小征。就像你要这个皇位我便给你,对兄弟们下手别太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不该太信自己人,也别太防着自己人。这个位置不好坐,大哥不要,二哥也没那么想要,你拿了记得——天下为重。”

越徵抬眸望着闭眼养神的二哥,心底在意的却是他话里拿皇位类比暗示的其他意思。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没教过我这个,只教过我,只有亲手一一拿来的东西,才是自己能拿稳掌握的,这道理颠仆不灭。”

越從睁开眼,望着他:“但愿你不后悔。”

……

这场抵抗胡虏的战事持续到隆冬,胡虏和他们的马儿无法适应中原气候,不断生病死去,这才终于被一路攻打驱逐出漠北腹地。至少二十年内再无气力侵犯中原。

战事结束,联军民间声望一时无两,主要尽归南越。

南国越氏所到之处,不分平民士族,堪称箪食壶浆以待王师到来。

大周的气数彻底绝了。

姬清第一个等来的,是提剑闯入紫宸宫的博源公子。不,已经是义军头领博源将军了。

笙歌去为姬清拿药了,刚好错过。

姬清站起来,慢慢走近一脸冰冷肃杀,拿剑指着他的博源。

“孤从见你第一天就在等你这一剑,你却到现在都没能刺出来。剑在鞘中不发,就废了。拔·出来不见血,就只是一片破铜烂铁。”

博源的眼神像一场单方面的背水一战:“我活着你一点也不意外?你对我,从来就只想到杀和被杀?”

“靠近点,孤告诉你。”

交颈,耳畔。

他们从前也这么近过,博源的眼神恍惚一瞬,这个人也曾主动抱过他。

姬清的答案,当然是没有。

说出来未免就太过伤人了,所以还是算了。

“你不该用剑,只适合用笔。世间只有两种剑,一种永远待在鞘中,束之高阁,远远作壁上观,传世足矣。一种,意念动了即便是错也绝不踟躇,剑比意快,不见血就绝不回头。”

姬清按着博源的手,毫无回转的刺下去。

“就像这样。”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是,有一瞬间只是害怕极了想逃,却一动不动。

姬清按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推,博源连同他手中那把寒剑一同跌倒在地。

“这一次,你真的报仇了。”

博源看着满手的血,心口一片空洞,就好像这一剑是刺在他自己身上的。

博源不敢抬头,不敢看那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慌不择路的逃。

国公府满门上下的仇,终于报了,仇怨爱恨都了结了,为什么还不觉得一丝欢喜轻松?

且笑,且哭,且荒诞。

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天地之大,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遇见越徵的骑兵。

博源空茫茫的问路过的他:“你当时给我的毒·药为什么不是真的?人生本就苦,活一遭了罢,落幕的好看些,也算圆满。偏要人把所有的波折都经历,所有的滋味都一一遍尝。上不得逍遥自在,下不能快意恩仇,徒留在人世苦海挣扎自苦。”

越徵不懂他想说什么,也没有心思思量他怎么了。

他终于黄袍加身千里奔赴,为了第一时间来接大周的降表,来接那个人到他的掌心。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也没有任何一个存在叫他放手。

然而,城阙大开,满地跪俯的士族背后却没有那道朱红的身影。

只看见紫宸宫上空燃起的熊熊大火,冲天烈焰……

笙歌跪坐在地,小心翼翼的抱住这个人,像抱着倾塌碎裂的瓷器。

朝歌的冬天又冷,夜又长,但好在期待的春天的光芒就在黎明,将要随着天光铺呈而来。

姬清身上的生机明显的流逝,轻轻的问他:“你怪我吗?留你一个人。”

怀里的心上人那样好看,笙歌专注得目不转睛。

他眸光始终澄澈似初见,盈满静谧的温柔:“陛下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姬清慢慢倾身倚靠着他的肩膀,就像生平第一次彻底的安眠:“把我记得久一点,春天要到了,这一次你酿什么酒?”

帝王眼眸里,终年不为所动的冰冷空寂,像山谷茂密的松针上流淌着暴雨,冷和更冷交汇,却仿佛一条徜徉在凌空荆棘上,不断逆流而上的,生机和希望组成的河流。

且生且死。残酷又温柔。

笙歌笑起来,眉目都舒展开,没有一丝灰暗和y-in霾。

像憧憬,描绘给他听:“陛下见过梅山初化的春水吗?水面打着旋的清凌凌的冰棱,又冷又清,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那是暖的,水里有整个梅山一季的花气。用来酿酒最好。果子取春天尾巴上的青梅,不用太久的时间等待,秋天的时候就可以……”

怀里的手垂了下去,那个人温柔的枕在他的肩头,全心全意的归属于他。

笙歌停顿了许久,又接上:“……秋天,就可以喝。”

尾音颤抖,余声咽下,再作不得声。

他慢慢闭上眼睛,抱着这个人的手缓慢的一点点收紧,就像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试图的挽留。

安静的依偎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怕稍稍一动,眼眶里的泪就再也克制不住,会惊扰了谁。

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非常好看,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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