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更早一些,大半年前他初登门拜访时,他便应该拒见。

兰子卿目光一苦,喃喃道:兰子卿啊兰子卿,你实在愚昧,栽过一次跟头,竟还学不乖。

轿撵缓缓落下,轿外传来跟从的声音。

“丞相,到府了。”

兰子卿掀开轿帘,走出身来。

“子卿,你、你回来了。”

兰子卿一惊,抬头望去,夙丹宸就在自家屋檐下站着。

“臣见过三殿下。”

兰子卿跪下,头抵于地。

声音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

夙丹宸忙上前掺起他,带着浓浓的惊慌道:“子卿,你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兰子卿淡漠着柔美的面容,问道:“殿下前来,有何赐教。”

夙丹宸一阵凝噎。

这几日,他连日来相府,得到的永远都是那句话。

“丞相公务繁忙,无暇见客,还望三王爷见谅。”

公务繁忙?

夙丹宸鼻子一抽,涩涩的想,不过是推辞罢了。

今日天未亮,他便已到相府,只是连日来的拒而不见,叫他久久不敢敲门。

就那样在府外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方听得门内响起了动静。

他却做贼般心虚起来,连忙找个地方躲起。

再出来时,子卿已坐着轿撵远去。

他本该回府,明日再来看望,只是不知为何,双腿竟像生了根一般,难以移动半分。

索性一直站在这里,等子卿回来。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

他那日突然离去,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三日拒而不见,又到底是何缘故。

如今人就在眼前,听得他一句“有何赐教”,夙丹宸只觉千言万语都梗在喉间,一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不见夙丹宸说话,兰子卿略略抬眸,只见他低着头,抿着唇,委屈的似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犬。

“进来吧”

兰子卿转过眸,终是道。

书房中,阿三搁下两杯清茶。

夙丹宸透过飘渺的茶气,望向对坐的人,想了想,还是问道。

“子卿,那日你来看我,又突然告辞,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

兰子卿唇色发白,久久凝望他,一言不发。

茶气氲氤间,夙丹宸的眼睛显得晶亮而又迷惘。

兰子卿终是苦苦笑开。

他第一次觉得,被这样一双幼鹿般湿亮无辜的眼眸看着,是怎样残忍的一件事。

都说兰相辩才无碍,满舌生花。谁能料到,他兰子卿也会有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他还能说什么,说因为他买下了花魁的chū_yè,所以他不开心?

那日记忆袭来,胃脘处复又隐隐作痛,只得一指碾住,压下这股痛意。

可笑!

花魁可以怨他负心薄性,他兰子卿又有什么资格责问他。

落得今日田地,实在怨不得这人半分。

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殿下没有做错什么,臣离去,仅是因为公务繁忙,不便多留。”

公务繁忙,当真是个好借口,他如今也只能以此来保全他的尊严。

兰子卿眼中划过一丝嘲意。

“那子卿何为迟迟不肯见我?”

夙丹宸握住兰子卿搁在桌上的手。

兰子卿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道:“臣并非有心躲避,只是公务在身,实是脱不开身。还望殿下赎罪。”

说着,便要磕下头。

夙丹宸忙拦住他,慌道:“子卿,你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给我磕头。我怎么会怪罪你那。”

兰子卿推开他:“殿下赎罪,臣要歇下了。”

“是我不对,打扰子卿休息了,我这便走,改日再来看你。”刚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殿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恩准。”

夙丹宸忙笑道:“子卿尽管说,我一定为子卿办到。”

静了许久,那道淡然的声音方缓缓响起:“望殿下勿再来相府。”

夙丹宸脸上笑意凝住,几乎是难以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珠。

兰子卿就站在身后,脸上是淡淡的,目光是淡淡的,整个人都是淡淡的。

淡漠到令人难以想象方才那句话是他发出来的。

“子卿……嫌我。”

几乎是委屈的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

兰子卿偏过头,阴影笼住他的面容。

“圣上素厌皇子结党营私,殿下长跑相府,难免落人口舌。”

冠冕堂皇的理由,令人无法反驳。

“子卿若是怕这个,这好办,我请一道圣旨来,让子卿做我的太傅,这样便没人敢说闲话了。”

夙丹宸抽着气,声音低的有些像哀求,又有些讨好的意味:“子卿,这样可好。”

这个人,明明是生在皇家,明明是称号浔阳第一fēng_liú子,偏偏心思这般单纯。

兰子卿闭了闭眼,不忍心再为难他。

“殿下先去吧”

夙丹宸见他软了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嘱咐一句早些歇下,便往外走去。

他走后,兰子卿站在原地,默立良久。

第11章 风波

几日后,浔阳风波骤起。

丞相兰子卿上奏,奏言官员贪污朝廷赈灾钱粮一事。

其中所列之人,上至户部尚书莫平宵,下达楚郡太守言承运。

炀帝大怒,责令立斩。

刑场上,浩浩荡荡,足足跪了百十人。

有仰天大呼冤枉者,有涕泪横流捶胸顿足者,有面如菜色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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