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如来是怕他与人交往过深, 生了心尘,堕迷堕相,最后再难炼就佛法真身。

“那孙悟空向来无法无天,你切莫与他走得过近……”如来沉思微吟着,“玉京这几日有魑魔作乱, 不如我派你下界降魔, 也好多历练历练。”

金蝉子白衣如雪, 却慢慢皱了眉宇,“佛祖是想让我暂逃一阵?”

“哎, 并非逃。”如来摇了摇头,神色凝滞欲言又止,“你……可记得我曾预见几百年后的末世浩劫?”

“佛祖的意思是, 与他有关?”

如来沉默不语,没有点头, 也没有摇头, 就像殿外镇守的貔貅石像。静而冷。

而金蝉子看着他, 忽然就懂了, 没再追问,敛了神色。

“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下界除妖。”

他缓身而起,从容而退, 声音低凉。

这下与孙悟空两不相见,于他于那人的确都有好处。两厢心安,便不会再起惊澜。

只是……

金蝉子看着屋里桌上那一副玲珑棋局。那是孙悟空不久前设下的,他没有去动过,也没有去解过。

“长老,这是师父当年教予我的,若是你,应该也会解。”

金蝉子这么多年来处世都在一个圈子里,他从没有见过孙悟空这般的人。

追逐幻光难道会得到真实?索求一个早已消逝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他与他师父毫无瓜葛,就算有,一切也早已如风月消散殆尽,再难挂钩于一处。

他不是那人的谁,他就是金蝉子。

无需用他物来当作存在凭证的金蝉子。

解不解得出这副棋根本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金蝉子那一走,便是云逐千里,一眨眼地就过了好几个月。

魑魔作乱一方,并不足以为惧。只是那浊气着实诡异得很,非但祛除不了,还于缠斗中沾染上了身,如蛇游走作祟一隅。他虽设网缚住了玉京魑魔,施法超度,又平下心来排出了体内浊气,却总觉得有些体内气息紊乱。不知何解。

后来,他在回天庭前,没有禀报地去灵台方寸山望了一眼。

倒是好山好水好景色,青萝映江,百壁嵯峨,危峦叠秀。

山顶之上,恰立着几座早已被风雨吹打得破败不堪的草屋,不知有多少年没人住了。

他没有踏上那山峰之巅,也没有所谓“故地重游”一番。

他只凌立半空遥遥看着,神色内敛,不见汹涌。好像什么百年往事也没想起,什么波澜感触也没有。

“长老,方寸山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那儿的树永远都是青的,果永远都是甜的,草永远都是软的,云永远都是白的,天永远都是碧的,水永远都是清的,甚至连那儿的鹿羊牛马,也永远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我师父说了,如果可以,他要在那儿养一辈子的老。可我这个做徒弟的再了解他不过了,他啊永远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太久,过个几年就要下界游玩一次,踏遍万里大好河川。哎,长老,你有看过那些春日里翻飞的蝴蝶吗?有看过不同季节的锦绣山河吗?……长老?……长老?……”

金蝉子远远看着那一抹遥峰,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像孙悟空说的那般永远美丽的地方。

不仅方寸山如此,佛界净土也是如此。只要存在,便有不完美,便有缺憾。

这十方三际中,或许只有空,才是最圆满如一的状态。

他转身腾云,如烟如雾缥缈即逝于高天重云。

万里河川?锦绣江山?他没有看过又如何。

“万物在我眼中不过是梦幻泡影。”

再美好的景色在他眼里也都消解了表相,如瓦砾崩塌殆尽,看和不看没有区别。

“长老……”

“你一定活得很无趣吧?”

“三千美景,入不得你眼,只做流沙尘泥。”

“诸般情绪,绚如烟火灿烂,你只当五蕴毒火。”

……

那人不会明白。有些人朝拜于霜雪长途,便注定了生命再无乐趣可言。

一入佛门,便意味着了断尘心。也意味着所有温存好梦与他们再无干系。

他是金蝉子,又何尝不是金禅子。担负着一人乃至一界的重重期望。

这世上,只有他没有资格享乐,也没有资格动心。

返还天界后不出二日,孙悟空便上门寻了来,说是他下界这几月他日日都在这儿守着,就盼着哪日能等他回来见上一面。

“我知道长老回来,是万万不会去通知我的。长老不找我,那便只能我老孙来找你了。”

金蝉子却不知何故,终日心绪不宁的,心中如蔓杂草,便拒了孙悟空没有相见。

那时他不知道,那人有满厢的话要跟他说。

可哪怕知道,或许那时的他也不想听吧。

“金蝉,你这几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可是在降妖时受了伤?”

如来于一次讲坛论经后,特意将他留了下来,拳拳相问,语意关切。

“弟子无碍,多谢佛祖挂怀。”

金蝉子抿了抿唇,“弟子只是有一事不解。”

“何事?”

“佛祖说看破,可弟子近来在想……若未曾深入,何谈看破?不曾入世,何谈出世?不曾动心,何谈平心?”

“金蝉。”如来打住了他,明明面容慈悲却不知为何看着也像目空一切,声音冷了下去,“你以前从不会想这些。”

“弟子逾越!……只是下界一遭,突然生了一些感悟。”

金蝉子低下了头,声音微沉。

“可与那


状态提示:第84节--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
http://www.520dus.com/txt/xiazai1876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