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钺息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名师的体罚教育,无关顾勤对他的欣赏,这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王钺息说服自己忘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根竹条,恪守着与师长交往的礼仪,双手递给顾勤,“顾老师。”

全班的眼睛都看着王钺息,王钺息觉得自己要被他们的眼神射穿了。

顾勤没有让他的难堪更多,很快接了竹条,“自己说,几下。”

教室里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顾勤眼睛一扫,一切归于沉静。

王钺息知道,已经输了,退无可退,好在这只是顾勤对一个不称职的课代表的提醒,而非和他之间的战争,“五下。”

顾勤握着竹条的样子和二十年前的老教师们一样,右手握着竹条尾部,左手虚虚扶着前端,他的眼睛并没有停在王钺息身上,只是语气如常地吩咐,“手伸直了,不许躲。”哪怕没有看,他也看出了王钺息眼里的不以为然,顾勤像是解释,“这是惩罚,我一定会给你们足够的教训。”

王钺息认命了。

鉴于,这是班主任对课代表的教训,这次,他拿出的是右手。

竹条子比板子更锋锐,这一次,顾勤没有丝毫留情,“咻”地第一下抽下去,第一排靠近讲桌的女生竟然吓得抖了一下。更多的学生低下了头。

耳边,只有嗖、嗖、嗖、嗖,王钺息痛得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只是,他知道,他绝不会哭。他的手,依然伸得平直。

顾勤打完了五下,这才开始立规矩,“以后,所有的课代表,七点四十前必须收齐所有的作业,第一节课前,全班的作业本和没有交作业的名单要放在任课老师的桌上。”他说了这一句就看学习委员滕洋,“第二节课前,你要把所有没交作业的名单抄一个副本放在我桌上,每周统计一次人数。”

他话音刚落,滕洋立刻站了起来,“是。”

其他各科课代表纷纷觉悟似的跟着起立,“是。”就连王钺息哪怕没有出声,却也做了个口型。

顾勤随意一挥手,“坐。”

王钺息深深鞠了一个躬,下去了。

顾勤伸手一指,彭进哪怕是个墨迹人,也不敢不立刻上来。

顾勤就是一句话,“无论任何理由,我这儿没有抄作业的人。伸手!”

彭进吓得一个哆嗦,畏畏缩缩地张开了左手,顾勤看的依然是全班,他接了这个班的这个月,一切萧规曹随,可如今,这个班不再姓姚,姓顾了,他要开始立自己的规矩,顾勤道,“我有一个很尊敬的人,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后来才知道,那是电影《古惑仔》的台词,相信你们很多人都看过。”他用那根竹条子轻轻敲着自己掌心,“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打,你就站稳。”

本来是回忆过去的语气,他却“咻!”地一下,一条子抽在彭进的手上,彭进忍不住的手一缩,顾勤却早都将他手掌拉过来了。

彭进胸口一起一伏的,顾勤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顾勤对上他眼睛,“我训你,你腿要立得规规矩矩听着,我打你,你手要伸得平平直直撑着,这不仅是对老师的尊重,更是你对错误的态度。”

“咻!”他又是一条子,彭进又是忍不住地躲。

顾勤放开了他的手,刻意收了些力,条子就抽在他手指头上。彭进疼得脸都拧了起来,本来就比别人胖些,更像是连脸颊的肉都在抖。顾勤看他,“记疼了吗?你躲了,我抽在指头上,不小心打断了,算谁的?”

彭进不敢答话,却在顾勤的眼神威压下再次伸平了手,顾勤亲自给他掰了掰,“拇指,不许曲着,给我伸得展展的——”他虽是和彭进在说话,目光却落在第二排死盯着语文书封皮的王钺息身上,“别觉得我在罚你,板子落在该落的地方,这,才是一种保护。”

那一天,五班的气氛沉寂得有些压抑。附中的孩子来自s省的各个地方,市区的优等生很骄傲,地县的好学生也够自尊,他们不是没见过老师打人,但就这么真真实实地在自己面前打,打得这么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

学习委员滕洋出了校园走出几百米去才敢偷偷和自己好朋友说,“吓死我了。”

她的好朋友同样是优等生的杨苑琼小心扯了下她胳膊,“别说了。”离顾勤今天早晨的立威,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放学音乐响起的时候,顾勤站在了教室门口,刚刚下了晚辅导的学生们立刻停下了的手,个个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顾勤径自走进来,王钺息还绷着一张脸,他有种预感,顾勤是来找他的。果然,顾勤走过来,敲了敲他桌面,走了。

王钺息迅速收拾,再到他办公室去,第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前摆着一张圆面凳子,那是老师们听课时候用的,每个人都有一把,通常是收在一边,要是请了家长,会搬出来请家长坐。

王钺息张肩拔背地站在那张凳子后面,顾勤笑着和已经下班了的老师们打招呼,说着还不回去啊马上走之类的话。

等办公室的所有人都走光了,顾勤关上门,翘着脚随意地在他的靠背椅上坐下,顺手一指那张小圆凳子,“坐。”

王钺息两只手端端正正地贴着裤缝,“我不敢。”

顾勤倒是笑了,“当堂顶撞老师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钺息抿了抿唇,“我已经领过罚了。”

顾勤将手肘搭在桌面上,眯着眼睛看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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