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的他忽然精神起来,眼神扫了一下周围,又继续装出慵懒的神态,佯装无事的道:“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最好的。”

我尽量沉下心:“你对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存在过.....感情?”

他的样子开始不自在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嘴唇动也不动。看形势是要咬紧牙关决意不对我说了。不要紧,他走他的步步为营,我只要稳步出招就可以。

“好......好,我明白了,”我从怀里掏出莫须临走时送我的银筒,轻轻放在桌子上,“这个......麻烦你收回去。”

他连看都没看就脑袋一撇,孩子气的说道:“他送你的东西你给我,我才不要。”

“呵呵,即使我不知道,也能看得出你们两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闻之抬起头,眼神恍恍的,看得我心头一痛,动作有些犹豫。

不行!我转念一想:他还没回答我问他的第一句话,不能囫囵过关!

见他没动静,我继续说:“自我拜师父门下就已经看出师兄你不寻常了,我一直好奇师兄的家世,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惹得师兄不高兴,对不起了。”

清霁见我这么一板一眼的回答,又惊又楞,看得我心里十分难受。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覆水难收。我只能暗暗盼望他把实情说出来,然后我再顺理成章——即使不为他分忧解难,也总会是好些吧。

他开口:“你就一定要听那些故事?你一定要听?我是怕你听了,听了会——”

“放马过来吧,我不怕的。”我冲他一笑,话里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清霁要开始讲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个小毛病,手里爱把玩东西。我见了连忙把他手里握着的银筒抢过来,并告诫他讲故事时仪态要端正些。

“菜叶,我对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你知道么?”

“我哪里知道嘛。”

“羡慕、嫉妒——”

“恨?!”完了完了,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错!”他咧开嘴冲我笑了,“傻瓜,是喜欢啊。”

“等等!那如果这三个词要排序的话,第一是羡慕,第二是嫉妒,第三才是......”

“你非要这么咬文嚼字吗?第一是喜欢,一见到你就欢喜,从眼里再到心里,”他看着听得不知所措的我,又心满意足的接着说道,“第二是羡慕,最后嘛.....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

我没吱声,定定的等着他的下文。

“你呀,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断定你是个极品,结果后来发生的事都证明,你是个极品——不会武功还一定要拔刀相助,半吊子诗人还总是爱和人叫板,本来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习武,没想到却辗转跑出了几里地......”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说要点!”

他很有力的反驳我:“我不是在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过了一会,他的语气急转直下,声音变得小而低沉:“至于羡慕嫉妒......是因为你有个好爹爹,而我正好缺了这东西。我的父亲他......不会笑,只会同和他一起的人不停地商量事情。......那里永远是有很多人,他们聚集在一个阴暗的地方,而我却是一个人......在一起。”

“一个人......?”

“过去是。”他点点头,我的心隐隐作痛。

“现在见到你,我便不再想着我一个人了,想同你在一起。”

——我便不再想着一个人了,想同你在一起。

——同你在一起。

我曾经在脑海里千千万万次排演过清霁该如何回答我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没想他会是以这样简洁的方式诠释了多少年代多少人难以形容的感觉,不带有任何故作伤情的烙印,极致简单。脑海里忽然间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床上,他在安之若素的合着眼睛睡觉,我呢?我还在慌慌张张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说,这一方面我俩还身处在不同境界。

我鼓足了气问道:“清霁,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问他这件事 ,可是如果此刻不问,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若是要帮他,就必须拼尽全力了解他,信任他,这点我也是拼命去做的。不管他,了不了解。

不出我所料,清霁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天边都要露白,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了。我还是在等待他,等他熬过漫长的心理挣扎,把隐藏极深的苦痛全部倾倒出来。结果,他缓缓伸出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沏了一小杯茶。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等茶彻底凉下来,泛绿的茶叶褪出了黄,他才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水,极慢的在桌子上写下:

军火。

他写完这两个字,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

这故事你若接着听下去,这趟浑水是淌定了。

我挑挑眉,胸有成竹的回答他——

我会水,我带你游过去。

他长出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过‘庆丰’么?”

我恍然叫道:“知道!”然后又煞有介事的放低嗓音,“那不是京城最大的供米商贾么?”说罢又想起表弟家的生意也是可与其势均力敌的。舅舅很有头脑,一直在大量垄断周边货铺成,而‘庆丰’却不知在私底下做了什么手脚,不动声色却能维持多年屹立不倒,二者一直僵持不下,因此近几年就搞得这两家的商场暗斗变成了连朝廷都要干涉的明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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