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犹不放心,有千言万语要交代,瞥见夏治恍惚的神情,不由得叹息:“算了,诸事繁忙,皇上未必上心……”

“朕自然不用上心。”夏治甩开他的手掌,轻蔑地笑了一声,挺直腰板强硬道,“你以为你为何不得入宫?”

林放兀自怔愣,便听他得意道:“这是朕的意思,皇后也同意了。”

“皇上!”

“林放,朕告诉你,朕再无实权,也依旧是皇帝,做臣子的重要的是忠心,万万不要痴心妄想!”他冷声打断林放的话,几日来被人羞辱的痛楚似乎在他对林放的嘲弄声中渐渐消弭,望着他惊骇的眼神,夏治吐出最后一句凶狠的话,“往后这雍庆宫,你不必再过来,朕不想再见到你。”

林放身体一震,脚下的积雪发出“吱”的一声轻响,仿佛不堪重负,行将就木。

他眼中痛苦的幽光转瞬即逝,带着血腥气的目光盯在夏治身上,沉声问道:“敢问皇上,将梅妃救出死牢,可是皇上的主意?”

“不错,那又如何?”

“皇上……”林放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两下,空气中满是他急促的呼吸声,连声势渐长的风雪声都难以将其压下,艰涩的声调在烈烈寒风中响起,“皇上可知,梅妃若产下皇子,这个皇子便是皇上的催命符?”

夏治悚然一惊,尚未想通这其中关节,便听林放低哑着声音说:“梅妃若诞下皇子,皇后将其养在膝下,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垂帘听政,加之前朝有林丞相与数百位门生相助,这天下,自此怕是要姓林了!”

“姓林又如何?朕说过,朕无心帝位,谁想做这皇帝,朕退位便是。”夏治长袖一甩,颇为不屑。

实则心中也满是忧虑。

前有林放这匹豺狼,后有皇后这头猛虎,他根本无路可退!

好在他与皇后尚且能谈妥条件,与林放却是万万不能。

“他们要的何止皇位,更要皇上的命啊。”林放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将胸中压抑的嫉恨与愤懑一同吐了出来,悲凉的目光从夏治身上轻轻扫过又迅速划开,轻飘飘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臣明白,皇上对梅妃情深义重,万般恩宠,可是为江山社稷故,这梅妃,留不得。”

“你敢!”夏治骇然失色,为他口中的决绝与狠辣所震惊。

脑海中陡然闪过在死牢中发生的一幕,当初胸口处的窒息感记忆犹新,夏治惶然,不敢想象梅妃要是真的死了,原主岂不是要冲回身体里找他报仇?

这个林放,哪里是在救他,分明是在害他!

“行刺皇上乃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当诛九族,臣依法度行事,有何不敢?”

“林放!”

夏治异常焦躁,抬手揪住林放的衣领,将他往跟前一提。那衣领被雪水冻僵,握在掌心时,仿若冰天雪地里泛着幽冷寒光的生铁,硬生生能从手指上削下一层皮肉。

夏治恍若未觉,异常严肃地警告道:“你若敢动梅妃一根头发,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她的命,等于是要朕的命!”

此话听在林放耳中,陡然激起惊涛骇浪。

“皇上可真偏心,臣……”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说话间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呛住,突兀地咳嗽起来,越咳声音越大,仿佛声带出了问题,竟无法克制。他陡然抬手捂住嘴巴,压抑的声音却从指缝中泄露出来,越发听的人毛骨悚然。

“林放……林放……”

夏治凶狠的怒气被他这连绵不断的咳嗽声折磨的再也生不下去,隐约间看到一丝水光从指缝间流淌出来,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他心头震骇,正要掀开他的掌心细看,却被林放一掌推开。

林放后退一步,低着头侧过身去,低声道:“皇上,臣告退。”

嗓音喑哑,仿佛喉咙间含了铁块,话都说不清楚。

“皇上,皇上……”

福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夏治怔怔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林放已经走远了,他竟然被冻得没反应过来。

“外头风雪大,皇上快回宫吧。”

夏治心事重重地进了雍庆宫,就听福秀惊呼道:“皇上,血——”

顺着他的目光,夏治一低头,便见大氅胸口处印着两个模糊的血手指印,分明是方才林放指尖推过的位置。

他头皮发麻,生出一丝后怕。

☆、第11章 千年老人参

是夜。

定国侯府。

早早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好梦正酣的奴仆麻溜地穿衣起身,弓腰低眉,小心翼翼地在空旷的侯府内走动。

这点细微的声音,却不想扰了定国侯的清净,他不耐地从小妾身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三更半夜,何人喧哗?”

守夜的奴才回话说:“世子爷刚刚回府,召了白大先生,奴才们全都候着。”

定国侯满脸的怒气在听到“世子爷”三个字时便硬生生定格在脸上,着实尴尬,他愤愤地“哼”了一声,缩回寝被中,低声骂了句:“这个小杂种,哪天死了才能安我的心。”

小妾呓语一声,却不敢答话,勾着他的脖颈,双双沉入梦中。

世子厢房内。

白大先生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搭在林放手腕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出门时还活蹦乱跳,半个时辰没到就成了活死人,你也真看得起老夫的医术。”

“先生医术高明,不必自谦。”林放靠在一方软枕时,自觉地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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