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绍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简言赤裸的脖颈处,有一块烧伤的疤痕。这是那场车祸留给他的印记,明明如此惨烈悲痛的记忆,为什么对于简言而言却像出门忘记带手机一样,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秦绍然又等了一会儿,甚至觉得简言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却听他闷声道:“你再帮我倒点酒吧。”
秦绍然便倒在杯里递给他。简言转过身接过去,少少抿了一口,问:“为什么我要搬过来?我已经把每周六日的时间都牺牲给了家教事业。”
“澜澜很喜欢你。”秦绍然说。
简言冷笑:“你最好说实话。”
“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秦绍然说,“但我不愿说原因。”
“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简言坐起身,作势要走。
“等一下。”秦绍然叫道,“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简言目光一闪:“是那个叫夜的人?你的情人?你还没有找到他?”
“一点消息也没有。”秦绍然颓然地闭上眼睛,“我们没有吵架,以前分开的时候好歹偶尔还会打通电话,这次是完全消失,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何必对他那么执着?你很爱他?”简言说,“以你的地位,情人应该不难找吧。”
秦绍然像是被问着了,眉目紧锁,仿佛真正思考了很久,才道:“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简言心里冷笑一声:“那现在让我搬过来住,是想改变一下习惯,还是,让我做替身?”
秦绍然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都不是,我只是希望家里热闹些,太静了,我会不停地想起一些事。”
简言下意识想问是什么事,却忍了回去,半晌,试探着说:“秦先生,你说,夜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在某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消失,是彻底的销声匿迹……”
秦绍然忽然转过头,目光凶狠:“简言,这是毫无根据毫无可能的猜测。”
简言耸耸肩,表示抱歉,可明明,秦绍然脸上一瞬间的表情,是怕到极点,佯装出的愤怒。无论他知不知道夜的死讯,至少,他思考过,也许夜是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简言站起的时候没有顾及秦绍然的衣服,低头的动作间看到,探身想捡起,却看到另一只手同时伸过来。简言便收回手,却没想到秦绍然捡起仍旧披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正对上秦绍然一双眼。
“对不起,刚刚我态度不佳。”秦绍然说。
“不……”简言吞口水,“是我措辞不佳。”
又是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卫伯恭敬的询问:“少爷,时候不早了。”
秦绍然应了一声,对简言举起酒杯:“最后一杯,祝你今晚有个好梦。”对于自己的提议,竟是只字不提。
给简言的台阶,简言当然顺着走下来,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也同样祝你。”
酒饮尽,两人走出花房。秦绍然一路送简言到房门前,大有简言不阻止,他就要跟进去的意思。卫伯转开门把手,暗地观察自家少爷,却听到简言忽然说:“秦先生,你说的那个提议,让我搬过来,我想,还是不要了。”
简言的语气恰到好处,温柔而带一点点畏缩,正是拒绝人又不想伤人心的语气。秦绍然目光里闪过一点意外,道:“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简言摇摇头,“我的房子,租金已经交了,不能浪费。所以,一年后,如果您还是没有找到您的情人,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吧。”
秦绍然笑笑,明知道他这是借口,可自己何尝坦白?于是点点头,道:“好好睡吧。”
简言关上门。
秦绍然今晚喝了点酒,一点也不想睡,听到简言门上落锁的声音,便抬脚往走廊另一边走。卫伯一直跟在后面,眼看着少爷就要进书房的门,眉头立刻皱起来,却见秦绍然揉揉眉间,转身往卧室走。
卫伯松了口气,忽然听秦绍然道:“卫伯,你不是一直担心,简言接近澜澜是居心不良么?”
卫伯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我试探他,让他搬进来住,他拒绝了。”秦绍然说,“如果是想接近我,或者迷惑澜澜,应该会答应吧。可是这一整天,我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虽然也答应了住下来,却明确要求明天一早就要走。也许是我观察不仔细,你还看到别的异常了么?”
卫伯摇头道:“没有。”
“那就这样吧,一个家庭教师而已,用不着如临大敌,卫伯你多费点心。”秦绍然推开门,“早早休息吧,辛苦您了。”
关上门,秦绍然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仿佛所有的压力在独处的这一刻被卸下来。他缓步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非常杂乱,他从不许人动,自己的秘密几乎都放在里面。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小小的吊坠盒子,按下按钮,盒子打开,一张照片正正当当嵌在中间。
照片上的人靠着汽车座椅睡着了,头歪在一边肩膀,微微张开嘴,说不出的疏离脆弱。秦绍然把汽车暖气调高两度,便听到那人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猫一般缩了缩脖子。他调好手机,快速地拍了一张。这人的警觉性很高,除非剧烈运动过,否则睡眠一向很浅。果然,按下快门的声音足够把他吵醒,醒来后眨着眼睛有些发呆,这样表情才生动了。
秦绍然悄悄把手机放回口袋,把矿泉水盖子打开递过去。看着他喝水喉结上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