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左撇子言炎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见好就收,简直要笑成一朵狗尾巴花了,一改方才那阴雨欲来的倒霉模样,没心没肺地对掌勺师傅说:“么么哒。”

邵一乾:“……”

这就叫有奶就是妈。

言炎挖了一勺浆糊喂嘴里,先被咸了个半死,火燎屁股似的端起一旁的水往喉咙里灌,又被酸了个半死,遂跟只小疯狗似的满屋子找水喝。

邵一乾顿时心花怒放,有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爽感,邪里邪气地一笑,邋里邋遢地踅回屋里去,心想:“老子不睡了还不成?有能耐接着嚎。”

不睡觉要干嘛,挑灯夜战!

当然后来被邵奶奶揍得爹妈不认,那都是后话了。

又过了几天,新的学期开始,“神童”言炎顶着街坊邻居热切诚挚的目光和殷殷的期盼,坐到了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

但事实证明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他可能就是个鸟人——

言炎光是学抓笔就学了一个星期,手笨得特别不符合年龄,右手拉出来的直线比左手画出来的圆还丑,写个阿拉伯数字,手劲儿大的要把纸戳破,还七扭八歪地独领风骚数百年,写个数字9都能把自己绕晕。

这下好了,“神童”风云烟消云散,邵奶奶那做神童他姨妈的美梦初步宣告破产。事实证明,言炎小朋友他或许就是一个发育相对迟缓的平凡儿童。

直到有一天,叔侄俩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时,由于机缘巧合,刚学完一加一的言炎给三年级的邵一乾纠正了一道加减乘除混合四则运算的数学题。

见证人是“别人家的孩子”,陈萌。

原因说出来简直叫人能把肠子笑破——邵一乾家里的一加一不等于二,等于十一。

第6章 陌生人

像一加一这种基础知识,本来应该是在学前班和幼儿园时候就应该已经学过的。但乡下教育资源着实匮乏,能整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学都已经捉襟见肘了,那些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胎教、学前班、双语幼儿园就更别提了。

就连英语老师都没个着落,乡下人大多都停留在不知英语为何物的阶段。

言炎上学后没几天,县里又通过了一项文件,上头决定把临近村庄里只有七八个学生的小学校并入三江的小学。

这么一来,三江小学的学生扩大了一倍,教师资源也丰富了不少。

该小学建在一片原野上,附近除了一所小学之外,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那基本都是上体育课的好地方,宽敞,适合撒野。

也就是距离人口密集区比较远,小朋友们上下学都结伴而行,要不还真不敢“千里走单骑”。

起初是邵爸骑个老洋马送俩孩子上下学,俩人一前一后,井河无犯。不过临到瓜熟蒂落的季节,乡下的水果要一车一车往外送,邵爸所在的运输队正式进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另外附近结伴上学的孩子挺多,邵爸就转身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所以邵一乾与陈萌的上下学队伍里加进了言炎这个小尾巴。邵一乾千百个不乐意,他在邵奶奶面前答应可好了,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一出门就健忘加健步如飞,把言炎撇老远。

言炎起初还会使出吃奶劲儿追上二人的步伐,但他一走快了,前面那俩贱人就开始跑。于是五岁的言炎实践出的第一个真知就是:“越追越远,越追越追不上。”

这小孩儿挺会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追不上他就不追了,自己消停下来慢慢跟在后头走,边唱儿歌边前进。

今天过得格外无聊,临走前老邵头给的一毛钱买了一个足球巧克力,还没怎么舔就没了。而“移动的小卖部”李西西自打开学就没来,一直到现在,算算日子,旷了两天课了。

邵一乾闷头睡了一整天,觉得上学的日子简直没劲透了。

捱了一天捱到下学,邵一乾迫不及待地收,路过一年级一班时,看见里面有个闷头写字的身影,顿时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陈萌从后面追上来,哥俩好地把胳膊横他肩膀上,八卦道:“傻子今儿怎么没来上学?”

邵一乾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闻言一口呸了出来,嗤道:“我怎么知道?”

陈萌摇头晃脑道:“啊,没有看见人被你欺负,感觉这一天都白过了。”

邵一乾跟他勾肩搭背,阴恻恻地道:“好嘛,敢情爷到学校叱咤风云,就是给你唱戏来的了,看得挺爽呗,不给点儿小费?”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打闹闹,商定作业写完了一起去陈萌家里看猫和老鼠。

这一看电视,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钟头,太阳就要回到地平线以下了。

邵一乾恋恋不舍得回到家里,正坐在椅子上纳鞋底儿的邵奶奶劈头盖脸地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小炎呢?睡觉时候还不回来?”

邵一乾舌头一下磕在牙上,眼珠子贼贼地转了半天,若无其事道:“在萌子家看电视呢,我现在叫他去。”

他刚一脱出邵奶奶视线,转身拔脚就跑,推了靠在院墙下的老洋马往学校的方向骑,一路骑得风风火火,跟赶着投胎似的。

到了学校,门口那两扇大铁门都锁了。邵一乾把车往旁边一扔,从铁门之间的大缝隙之间溜了进去。两层的教学楼上下一共十个教室,就还剩下最西头的教室里亮着灯。

他几步跑过去,言炎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跟吃饭一样,用的是左手。

邵一乾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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