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枯了解地应声点头,又等了片刻,见男人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yù_wàng,便重新看起书来。
车外渐渐有些人声了。
待荣枯再抬头时,便发觉马车已经进了这座小城。没一刻的功夫,马车便彻底地停了下来。
他见皇帝理了下衣袍,便要下车,也连忙跟着起身,将书本收拾好。
“今晚好生整顿,明日便可抵达京城,”皇帝临下车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宫。”
荣枯依然是含笑地应诺。
皇帝动作顿了顿,看着少年的眼神微微闪了闪……这个孩子,总似谦恭有礼,却从不见惶恐。
该说是这个少年的心境真如老僧般无波古井,还是……他心机过深,隐藏得太好了。
帝王总是多疑的。申华御更是如此,想到少年的特立独行,想到少年纯良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的目的,他心头顿时起了一丝杀机。
指尖轻颤了下,荣枯抬头看进皇帝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瞳,指了指飘落的雪花,微笑着开口,“于大人,雪好像又下大了些。”
皇帝轻哼了声,便转身拂袖而去。
扫了眼被雪冻结起的旌旗,荣枯不慌不忙地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一阵寒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颤。
其实不是没有察觉的。
荣枯看了眼男人的背影,复又低下眸眼,安静地走进了驿站。
伴君如伴虎。他虽然不太知晓深宫内闱里的事情,但心底清楚,在这个一人独尊的世界里,皇帝完全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远比同龄人老成,或者世故。他也知道,皇帝对自己存着一些疑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想,过于勉强或追求什么。
他前世活了近三十年,这世也过了十一年。即便现在是童儿身,他并非真的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有些习性,早不是那么容易掩饰掉的……那么,又何必过于小心翼翼呢?
若只为此得了皇帝的猜忌,甚至于丢失了性命……
便也罢了。
命运这玩意,他本不信,却也早懒得争取些什么。
夜里的风尤为寒冷,割在脸上,恰如刀刃。荣枯裹了裹毛裘,步伐轻缓地走过皇帝的房间。
整个院子都被皇帝包下来了,就住了他们两个人。
飞快地瞄了眼隔壁亮着灯火的屋子,荣枯低了低头,便推开自己的房门。屋里很昏暗,却尤为暖和,有人早些就燃好了炭火。
门扉半掩,荣枯将外衣脱下抖干净了雪,便引燃了烛台上的灯火,遂独坐在桌旁,拾起早先还未看完的那本书。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摆手制止了荣枯起身迎接的动作,扫了眼对方正看着的书,脸色不变地问道,“对这本书很有兴趣?”
荣枯也是坦然,“只觉得书中讲的道理甚为有趣。”
皇帝不以为然,冷声说道,“社稷之事,自当慎重,且能当做儿戏般拿来取乐。”
荣枯沉默了下来。书是这男人给的,他本没兴趣,确实是当作消遣来看的。
看来,皇帝是彻底厌弃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