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默默地收回了方才在他身上掐了一把的手,半个眼神也不分给他,拎着他的后衣领就准备跟乔知白辞别:“我突然想起王员外家里也请了我去府上为他瞧病,现在这时间实在是不早了,那我和我这不成器的徒弟就先行离开了。”
这种生硬的转话题的方式……
纵然心下有些吐槽不能,但是乔知白面上倒是依旧礼数周全地做了一个礼:“那乔某就不打扰先生出诊了。先生请。”
说着,目送着老大夫带着那小学徒出了门。过了一会儿,正待要离开,却又隐隐约约地听着那小学徒尚且带着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傅,王员外家昨儿个不就去过了么?怎么今儿个又要去……哎呀,师傅,你又打我干嘛?”
然后便是那老大夫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骂道:“要你多嘴!平时叫你少说多做,少说多做,你都忘光了吗?”
“我……师傅你这又怪我……”
乔知白听着那不甚清晰明朗的对话,顿了顿步子,侧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停了一会儿,想了想,当下暗自留了个心眼,然后这才又转身,去了内室。
内室里,凌子修正半靠在床头翻看着一本什么书,见着乔知白进来了,随手将书放到了一边,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哥哥回来了?”
乔知白点了个头,不动声色地迅速将凌子修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见他整个人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精神头也还不错,大体上没发现什么不妥后,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朝他走过去,蹙着眉看着他,道,“小修,你的药按时换了么?大夫怎么说?”
凌子修“唔”了一声,看着乔知白,笑着反问道:“哥哥怎么还来问我,难道方才没有问过大夫么?”
乔知白伸手摸了摸凌子修的脑袋,一点也没有被戳穿后的心虚,反而带了点无赖地眨了眨眼道:“外人说的总归不能让我放心,非得我亲眼看到的才算。”
凌子修温顺地任由乔知白在自己脑袋上作怪,待得他消停了,这才乖乖地应声道:“哥哥现在也看到了罢。嗯,伤口愈合得情况很好,我想着,大约在休息个几天,这伤便能大好了。”
乔知白听着这话,心里有一点不舒服,顺势坐在凌子修床边,皱着眉望着他道:“小修,你告诉我,这样的事,你是不是……”乔知白在这里顿了顿。却还是问了下去,“是不是经常都会受伤?”
大夫后来给凌子修换药的时候,乔知白也观看过一次。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不再像第一次初见那样血肉模糊与触目惊心,但也因此,乔知白却发现,在那些新鲜的伤痕之外,凌子修尚且稚嫩的身体上另外还有无数痕迹明显的陈年旧伤。
能够留下那样多的伤口,乔知白简直不敢想象,过去的几年,凌子修到底陷入过多少次险些丧命的险境。
那个时候,凌子修还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凌子修牵着唇笑了一下,歪着头在乔知白手心里蹭了蹭,道:“哥哥不用担心,那些伤……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的事情?”乔知白听着这话,心下没有安慰,反而到让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
“以前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在外面,确实是吃了一点苦。但是都过去了不是吗?”凌子修望着乔知白,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点天真的味道,看起来漂亮极了,“而且现在都过去了,哥哥也回来了。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乔知白被凌子修看得心头有些沉甸甸的,缓了一会儿,稍稍垂了垂眼,随后立刻又笑了起来:“说了这么多,倒是忘了,已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吃午饭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出去给你买回来。”
凌子修看了一眼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略有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看着乔知白道:“我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喝粥,还能有什么旁的选择吗?”
乔知白被凌子修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弄得有些想笑,却还是努力地绷着脸,认真严肃地点头道:“有的,你可以选择是要鱼片粥还是皮蛋瘦肉粥。”然后醒了想有道,“其实百合红枣粥也不错,多放些红糖,听说是能够活气养血的。”
凌子修也很认真地看乔知白一会儿,然后点头道:“这确实是有很多选择。不过,我还是只要一碗白米粥就好了。”
乔知白乐了一会儿,点了个头权当做应了,然后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凌子修见乔知白真的已经离开了,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全身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没有了内力的运转,方才那还有些血色的脸一瞬间又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自额际留下,然后划过脸颊,又隐入了纱布之内,很快,就将衣襟弄湿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