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睫毛很长,如同归巢的倦鸟匍匐在眼睑,整齐的刘海倒向了一侧,和他一比,梨花寨里的孩子们不是剃着光头就是难看的板寸,尤其一个个的额头上还留了一朵毛,和他妈拿去卖的土产一样,特别富有乡土气息。

这些所见并不影响花逸吃草莓,更不影响他没心没肺,要知道,他才六岁。

等到花斐君悠悠转醒的时候,白色大碗里的草莓只剩了两颗,花逸正踌躇着,是不是要给他一颗,要给他还心生不舍,不给他还显得自己很不讲义气。

“好吃吗?”花斐君眼睛溜溜的转着。

“好吃呗,小叔,你在哪弄的草莓啊,和老莫家的一样。”这是花逸第一次叫花斐君小叔,也不过是因为被他带回来的草莓收买了。

看他吃的嘴巴红的也和草莓一样,花斐君特别自豪的一笑,“这就是老莫家的。”

花逸一愣,用特别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奉上最后两枚草莓,讨好的说:“小叔,你怎么打败旺财的,教教我呗。”

花斐君笑着拿起一颗放进花逸的嘴里,把剩下的一颗放进自己嘴里,这整整一小盆的草莓,他只吃了这唯一一颗,“小人书上不是写过,擒贼先擒王吗?我先打败了莫尧,旺财就乖乖听命了。”

花逸傻傻的摇头,感受着最后一颗草莓甜美的滋味,“我又不识字,对了,小叔,你还识字呐!”

花斐君仰头一笑:“我是你叔嘛!”

其实小孩,是最容易摒弃前嫌的,不过就需要几颗草莓而已,花斐君在花逸的心里的地位,得到了质的飞跃。

☆、005:童年旧梦,暗暖明伤3 ☆

临近黄昏的时候,花斐君和花逸两个人头顶着头蹲在地上画五子棋,花逸母亲从集市上回来,拿着空空的竹筐,她脱下来的花围裙还有花斐海的一件脏衬衣,被湿淋淋的挂在在院子中央晾衣服的铁丝网上,原本因为花斐君乱跑的怒气硬是不忍的咽了回去,一个八岁的孩子,努力的讨好着这一家人,再多不对,他也不过才8岁。

“君子,你昨天跑哪玩去了!你再乱跑小心让山里的狼给你吃了啊。”

花斐君抬头,抿着嘴,一张小脸笑成花,“知道了小嫂,我又不是小孩,这山里哪有狼啊!”

花逸母亲被他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逗笑,“你就是小孩。”

就在花逸拽着花斐君的袖口说,“该你的了”的时候,莫尧他妈扯着莫尧的衣领子凶神恶煞的闯进了花逸的家。

老莫家算寨里的大户,占有了梨花寨最大面积的耕地,说白了,就是土地主,她几乎不用干活,除了给莫尧做饭洗衣,不像花逸的母亲,需要像个男人一样到处奔波。

“我说花逸妈啊,你们家到底跟哪儿整回来这么个野孩子,脑子倒是不笨,学会上我们家骗吃的了啊!”她那副刁钻的样子,奠定了花逸未来世界里对恶女人的基础标准,但凡想到恶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尧他妈,穿着棉布碎花裙子,烫着满脑袋都是卷子的头发,妖里妖气。

花逸母亲站到花斐君的前面,“莫尧妈你说什么呢,谁家孩子是野孩子,我们家孩子都有名有姓的,哪个是野孩子啊!再说谁上你家骗吃的了,别听你儿子说风就是雨了。”

这个封闭的山寨,所有女人在出嫁以后都被忘却了姓名,而是被冠上了“谁谁媳妇”“谁谁妈”这样的名,这里的女人注定为男人而活,无论你活的会是多么难堪或者精彩。

“妈,咱回家吧,他不是拿鱼和我换的吗?”莫尧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你闭嘴你,那鱼是河里捞的,草莓是我辛辛苦苦种的,那能一样吗!”她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向花逸母亲,“肯定说的不是你们家花逸,花逸才没那么猴精,说的是那个不像姑娘不像小子的小偷!”

花斐君皱了皱眉头,他是小子,并且不喜欢听别人说他不姑娘不小子,8岁的孩子听不不出这是对他外貌的一种嫉妒,只觉得难听的要命。

花逸母亲的脸色也不比莫尧妈好看多少,连莫尧都说了君子是用鱼换的,她倒是连个孩子都不如。不过话又说回来,君子在哪弄的鱼回来。

她低下头,扯过花斐君,“君子,草莓呢?”

花斐君抬头,有些委屈的看着小嫂,“吃完了啊。”

“看看!承认了吧!你们家花逸就整天惦记着我们家后院那点吃的,现在倒好,又来一个小贼,一窝贼!”

“都说了用鱼换的,你那草莓多少钱,我们买,把鱼还我们。”

莫尧妈嘴一撇,“给5块钱得了,小孩子家家我也懒得计较。”

5块钱啊,在花逸6岁的那个年纪,那可是个大手笔,他跳了出来,指着莫尧的脸,大骂:“莫尧,你妈可真随你,忒损!”

那时的花逸,还不知道,关于“随”这种事,不能妈随儿子,只能儿子随妈。

花逸母亲拿出刚在集上卖的一把零钱,点了点,那么厚一小把,才5块。钱一到手,莫尧妈嘴一咧,扯着莫尧的脖领子拧着2尺水蛇腰就走了。

装着鱼的红色塑料袋越过篱笆,被扔到花逸脚下,那鱼才叫一个大,得有3、4斤。

花逸母亲看着这么大一条鱼,扯过花斐君,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你在哪偷这么大的鱼!才来几天就学会偷东西!”

花逸嘴里啃着西红柿,心里的内疚和幸灾乐祸各参一半,内疚的是到底是因为给自己换了草莓才惹了莫尧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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