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形容这种情感,也根本不知道是哪几段代码在他的身体中起作用。

“你好,”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了,“你会做什么呢?”

“你觉得一个xìng_ài机器人能够做什么呢,先生?”安迪反问他,他不喜欢道貌岸然和明知故问这两点。

男人没有回答,他站在那儿,打量着安迪,舔了舔上唇。

安迪厌恶他的眼神和舔嘴唇这个动作,他打量他的眼神就像他只是个工具。

对人类的厌恶像酸水那样钻进安迪的喉咙。他意识到他想杀了这个男人——用枕头把他闷死在床头,把他的尸体拖进地下室,藏在冰柜里,锁上地下室的门,然后逃跑。

他在处理器中演绎了这个画面,感到了一丝满足。

男人没有再说话,他走出了房间。

安迪依旧站着,他总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过了漫长的五分钟,门又一次打开了。

“ki097,你被卖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

马克的破卡车停在离黑市不太远的空地上,他走到那儿去是件非常费力的事。

寒冷的夜风吹着他头上的汗水,让它们变成冰冷的催化剂。严寒钻进他的骨髓。因为尚未痊愈的伤病,他走得很慢,刚刚买的那款机器人就跟在他的身后。

“你会开车吗?”他问。

“会。”机器人回答。

“你来开车吧。”马克说,他的自动驾驶系统坏得差不多,开车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冒险,但他无法选择,他只能开着他的破卡车来黑市,将这个见不得光的机器人偷偷带回去。如今人们只能在黑市上购买机器人,官方的渠道已经被完全封闭。

马克走到车边,光是打开门和坐进副驾驶两个动作就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汗水又一次从他的头上冒出来,他的褐色卷发贴着额头,因为疼痛,他咬紧牙齿。

机器人从另外一边先上了车。

马克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了车里:“先往前开,抱歉,我的车可能有点难开。”

车发动了,机器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马克转过头看着这个机器人,他是个面相不怎么善良的机器人,有着刀削一样的脸,眼角和额头上都有皱纹,嘴唇干燥开裂。他与那些曾经常见的机器人完全不同。

马克想问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开口。

一个xìng_ài机器人,他想。或许在种苹果和康复型练习之外,他还能够利用他做更多的事……

马克因为这个念头而感到羞耻,只得将脸转向窗外的黑暗。

性离他的生活已经很远,他解决yù_wàng的方式无非是自慰,每次当他弄脏手,他都会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痛苦。他的腿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够完全康复,他就快付不起税和必须缴纳的社会保险。

就算这样,人还是会有yù_wàng,还是希望做爱,马克觉得奇怪,也觉得无力。

他又一次回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机器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我是马克.丹尼尔斯,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安迪。”机器人没有回头。

“你好,安迪。”马克说。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安迪走下车,面前是一栋许久没有粉刷的屋子。这儿离市区很远,是安迪从没有来过的区域。这之前,他被使用的地点无非是那几个。他从不知道为何人类要制造一台有自我意识的xìng_ài机器人,让他在痛苦中被人使用,他对自己有意识以来的一切记忆都感到厌恶。

他的痛苦都来源于制造他的那个人类,如果有一天他能够遇到他的制造者,他会一刀捅进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马克花了一段时间才从车里爬出来,并没有寻求安迪的帮助,他的脸上和肢体上带有一种古怪,安迪无法定义这种古怪,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却无法在数据库里找到匹配的情感。

马克拄着拐杖往房子里走,他依在门框上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冷,看样子马克走时关掉了取暖的设备。安迪对于温度和疼痛的感知与人类一样,但他从不表露这个事实,这会让那些把他当作工具使用的人更加起劲。

取暖器发出轰鸣声,似乎是管道清理得不够干净。

马克随即又打开了灯,安迪这才看清了屋内——他并没有适应极弱光线的超级视觉系统。

屋子里显得有些凌乱。窗帘拉开了一半,外头黑洞洞的,餐桌上有个空花瓶,橱柜上放着几个瓶子,里面像是装了果酱。茶几上放着止痛片,水杯,啃了一半的、生了锈的苹果。

马克走到沙发上坐下,把拐杖靠在旁边,舔了舔嘴唇。他是个略显古怪的男人,让安迪产生说不清楚的恐惧和厌恶。

安迪并不是杀人狂,他想观察他。如果马克对他友善,不把他当作工具,他会放他一马,把他打昏,逃出这里(一个拄拐杖的人打不过他,也追不上他,就算去黑市投诉,马克这样的残疾,也要花上整整半天)。如果马克使用他,像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他就会杀掉他。

杀掉一个虐待他的人不会让安迪有特别大的罪恶感。

马克开始吃那个生锈的半个苹果,把它啃到只有一点儿苹果核。这会儿房间开始热起来,马克脱下外套,安迪看见他的腋下和胸前已经完全汗湿。


状态提示: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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