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子瑕怔了怔,叹道:“朝此等情意,子瑕实在佩服。但是……”他话锋一转,小声道,“你们现在在卫国宫中,她为卫国夫人,你为质子,若是哪一天大王想要取你们二人性命?”

“只要一天宋卫还联盟,卫王就不会动我们。”公子朝道,他太了解了,百年之内,宋卫关系不会恶化。

弥子瑕怔住,公子朝看着他,哂笑道:“子瑕,你还担心我?你就不担心你自己?”

历史上,公子朝和南子的结局还算善终,可是弥子瑕的结局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公子朝有些不忍,他望着这副过于美丽的容颜,张了张嘴,老师的话犹在耳畔:“不要妄图改变历史,历史不是你能改变的。”

若是能够改变,他怎会不阻止南子嫁到卫国,他明明知道结局,却无能无力,他一次次的机关算尽,却终究只能看着历史向着他原来的轨迹越走越近……

这些年来,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不过是陪她在他险恶的卫宫中一步步走下去,看她脸上尚有一丝笑容,他想要看她脸上露出他初见时那般的灿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爱上一位古人,他曾经读过关于她的寥寥数语,《列女传》评她:南子惑淫,宋朝是亲,谮彼蒯聩,使之出奔,悝母亦嬖,出入两君,二乱交错,咸以灭身。

他一读而过,并未在意,可是在见到她后,他为她心疼,为她惋惜,她饱读诗书,聪慧敏人,她有着这世界过人的见解。她若是男子,便是一代霸主,可惜,这个世界不容她,她所做的事,只在历史上留一下一个惑淫的罪名。

“子瑕,你有没有想过卫王是把你推向众矢之的?”公子朝道,这次他仍要拼一拼,这样的少年他做错了什么?历史上会留下那样的评价,他被至爱之人处以极刑,死后还被众史官上冠上“以色侍君”的罪名。

弥子瑕怔然,他抬头望向公子朝深邃般的眸孔,喃喃道:“朝,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句话让公子朝云淡风轻的面容出现裂痕,身在乱世,就连周天子都要看各诸侯颜色行事,何况他们这些蝼蚁?

这时,南子就拿着几个酒杯过来,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公子朝宠溺的望着她:“大男人的事,没有什么好知道的。”他本能的保护她,明明知道她不需要保护,她足够聪慧,足够明白事理,可是他不愿意让她见外面的腥风血雨。

南子望了他一眼,笑意然然的给公子朝和弥子瑕倒酒,三人聊天论地,十分畅快。

没过多久,公子朝醉意然然的倒在弥子瑕身上,拿着酒杯自以为的对准自己的嘴喝,酒水却全泼在弥子瑕月白云锦衣上,公子朝还咂吧着舌,嘟囔着:“酒怎么没了?”引得弥子瑕和南子捧腹大笑。

“子瑕,你带他回府吧。”南子道,一副怎么又是这幅样子的表情。

“诺。”弥子瑕扶着公子朝起身。

“以后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礼的,你可以跟朝一样唤我南子。”南子道。

弥子瑕一怔,他来自晋国公室,其实思想上还是受周礼所影响,他震惊于公子朝与南子之间的情感,虽然觉得二人真情实意,但是也觉得有违周礼,而直呼夫人名讳,也为大不敬。

他迟疑了下,才道:“好。”

他拉着公子朝出宫,公子朝一直一个劲的在他耳边胡说,什么穿越,什么相对论,弥子瑕一路不甚其扰,直到拉上马车,他才稍微安静了下来,歪坐在车中中,似乎有些清醒了过来,拉着弥子瑕的手道:“子瑕,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弥子瑕一边将他的身子扶正以免头磕到车檐,一边问道。

“卫王是个大坏蛋!”公子朝突然喝道,弥子瑕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公子朝呼吸不过来,又醉的肢体不协调,手忙脚乱的去扯他的手,好好的衣衫他皱成了一团,外衣全开了。

弥子瑕赶忙按住他,将他的外衣重新系好,又在他耳边再次提醒道:“我知道你对卫王有意见,但是在卫国还是低调些。”

公子朝茫然的看了看他,道:“子瑕,你真的没必要担心我,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倒是你……还有两年,卫晋就会开战,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那种明明知道结果却无能无力的挫败感又袭来,令公子朝眉头皱的紧紧的,弥子瑕关心的道:“怎么了?”

公子朝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子瑕,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一早就说要他答应一件事,到现在都没有说,弥子瑕好笑的点头表示,你说吧,我还不答应你吗?就你现在这样子,我如果不答应你,你还不把我耗死?

“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你现在有多受宠,都不要小看卫王,都不要违逆他的意思,都不要擅自动用他的马车!”公子朝道。

弥子瑕一怔,他将擅自动用马车说的格外重,仿佛比前面说的情况还要严重,再观公子朝的表情,他似乎已经酒醒大半,望着他的面容格外严肃,弥子瑕自是不知道,历史上他被处以极刑的罪名就是擅自动用君王的马车。

弥子瑕点头。

公子朝听他答应,心中一松,但他其实知道擅自动用君王的马车不过是姬元想要杀他的借口罢了,但是他不希望他因为如此而死亡,他希望姬元找不到杀他的借口而放了他,可是他心里知道,他的希望多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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