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徒律深呼吸一口气,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愿跟他爹打交道。狠狠握拳,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慢慢松掌,平复下心境,不急不缓嘲讽回去:“多谢父皇谬赞,儿子不过学得大哥几分罢了。”

“你这个孽子,还有脸说几分?连阿文半分都没学到!”太上皇闻言,面色骤冷,狠狠拍桌,“你以为自己已经很能耐了,身为皇帝,母子失和,兄弟不服,结1党1营1私,朝政无建树,连最基本的兵权都收拢不回,朕当初立你为帝有什么用……咳咳……”

徒律:“……”

额角隐隐作痛,徒律伸手揉揉太阳穴,乜斜了一眼骂起人来底气十足的上皇,眼眸闪过一道黯然的光芒。饶是知晓了一辈子,这父皇从未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但接受起来还是略微有些伤感。

嗯……不过,倒是天涯沦落人,他应该与恩侯有共同的话语,这样,他们就能更进一步。

盘算好一切,徒律换上一副难为的模样,“父皇,您教训的是,还望您保重龙体,日后指点儿子。”把自己的姿态放着很低,说尽了好话。

太上皇扬眉,浑浊的眼眸露出一丝的精光。看,这就是孽子,全都在忽悠,诓骗他。

真当他老了!

哑着嗓子,太上皇一通发泄后,顺着皇帝递过来的梯子,面色稍稍和蔼,开口,“也是,朕本看你是个忠厚的,既然你虚心求教,那么便把奏折拿到大明宫来,朕一一教你!”

话音刚落,屋内氛围陡然骤变,宫侍无不低头屏息,不敢瞧当今一眼。

被轻飘飘一句话□□,没准会沦为笑柄的徒律先是手脚一僵,身子甚至一动也不能动,唇色蠕动了许久,过了半柱香时间,才神色惶然,垂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悲愤:“父皇厚爱,儿子感激不尽!”最后一词,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无比。

说完,徒律一甩袖子,怒而离开。

“切,太嫩了!”太上皇心里嘀咕着,面色不显,环视了一圈内殿里的侍从,挥挥手,自觉很是贴心的让人有机会把这一出大戏传遍宫廷内外角角落落。

“咳咳……”太上皇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药。

“皇上,药凉了,奴才去给您端碗热的上来吧。”戴权立在身侧,踌躇了许久,小心翼翼的见人面色和缓下来,才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不用了,凉药苦口。再说了……”太上皇头微抬,视线直勾勾的望向门外,久久的注视某个地方,“朕不过孤家寡人,有谁会在意朕这个命大不死的祸害呢?”

戴权顺着视线看向不远处巍峨的宫殿,默然不语,心中低叹一声。

坤宁宫,原为安寿宫,乃是前朝祭神的主要场所,后太1祖立朝后,改建为后宫佛堂,供素日妃子礼佛所用。但自从先太子被废后,宁后退册封,凤印,自求被废,居住此宫,潜心修佛,从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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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出了大明宫,闲庭信步的迈入了坤宁宫。

说起来,上辈子,他还是挺惨的。父亲忽视,嫡母冷漠,亲母仇恨,兄弟谋乱,朝臣谋利……步步为营,挣出一条血路,而后九五至尊之位上回首过往,才发觉迷失了方向,不知为何而活。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别人的目光,而不是发自肺腑的心意。

檀香味萦绕着整个屋子,将平日里略显浓重的药味儿盖住了些。

相比太上皇偶感风寒,偏偏一副病危的模样,徒律对一心求死的宁太后才是深感无奈。一则,虽然没有太深的抚养之情,但太子曾经的确助他良多,真心诚意的把他当左膀右臂,他们也算兄友弟恭,二则,宁太后若是仙逝,疯狗一般任性自我的上皇,他可没上辈子的耐性在维持皇家父子和睦,而且,宁太后一走,他娘仗借孝一词,定会兴风作浪。

“母后。”徒律轻声唤道。

宁太后放下手中佛卷,眼里带了些血丝,凝神看了他一阵,眼里露出一丝的恍惚,愣怔了许久,才回笼了理智,面上露出一丝伤感,“皇上越发精干了,很是不错!”

“多谢母后赞誉。”

“嗯。”宁太后垂了垂眼帘,抿了抿唇,硬邦邦的开口,“皇上所来为何事,还是直截了当的说明吧,我没得个心思胡乱猜测,也怕乱了佛家清净之地。”

她饶是明白,是自己自作自受害死了孩子,但终究见不得任何人穿着本属于他儿子的东西,尤其是这个人,是那个贱1人的儿子。即使他们母子几乎为仇敌,可永远洗刷不了血脉传承。

徒律一滞,脑中权衡了一番利弊,目光注视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形如枯槁的宁太后,组织了一番词句,缓缓开口,“儿子有件事需要母后的帮助。”

“继续!”宁太后轻道一声,眼不离卷。跟皇帝相斗了这么些年,朝堂局势如何,她也一清二楚,对于皇帝如今的困境,不用细想,也推测出一二。

“多谢母后。”徒律很诚恳的道谢,娓娓道来,“母后,儿子手里有一张避天花的药方,乃是张氏……”徒律话语一顿,颇为不心甘情愿着,“是贾张氏,便是大嫂胞妹所献,想以此为其夫婿留一条后路……”

“不愧是张锦绣!”听完献药讨爵的利益交换后,宁太后叹息一声,眸子透着回忆,对于荣国府的恩怨,她自然知晓,一转眸,便知何意,不由感叹,“那女孩儿聪慧至极,倒是……所嫁非人。真真一朵鲜花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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