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后,会审公廨审理说让一人交一百块就可以放人……现在街上传单都在反帝国主义,什么商人,银行家都加入进去了。听说晚些时候,还会有一些军人进来组织。好多非中国商店都被闹得开不了门,兆丰公园老大昌是其中一家,热十字与香肠卷那两家恐怕也几乎吃不上了……”

“那家起士林咖啡馆呢?”

“张家浜那里也还好。”霍格太太道。

她抬头向谢择益投去目光。头发冲干净,一张毛巾搭在她头上,谢择益替她擦了擦,说,“过几天叫弥雅带你去吃。”

“那你呢?”

他沉默了。

霍格太太道:“要吃便趁早去,越晚越没机会啦。想起我与我先生在广州时常去的那家河粉店,搬来上海以后,还想要再去时,无奈我身体便不大好了。再想要吃——跑遍上海也就那么一两家,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她支起身子,从谢择益手a里夺过毛巾,自己擦拭起来。

谢择益盯着她,想了想说,“看看弥雅带过来的东西合不合适。”

她接过背包,凑过去看:里头装着两条干净的长裤与衬衫,两条平角内裤、如今上海时兴的束胸与两盒慕黛史。

谢择益背对着她问,“是这一些么?”

她脸有点烫,没吱声。

他又说,“不是的话,一会儿去了起士林咖啡馆,再回去取就是。”

她嗯了一声。

“去将衣服换了,悄悄的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写了快8000字,后面怎么都没斟酌好。

先放前半部分,后半部分1月16日一定完成!!!!!

——

☆、〇三七阿正之五

她拿着纸袋飞快跑上楼去,扔掉全是汗味的旧内衣,将白色麻布长裙换作枣红灯芯绒衬衫与白色长裤。被医生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还有些微湿,脖子往上一寸头发都剃掉了,在衬衫外头空出凉凉的一大截。玛丽与莉莉在楼下与霍格太太聊得出神,还没注意她已经溜之大吉。

她很轻松的下了楼。谢择益的车停在前花园外,她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低头钻进车里。

车开动了,她朝着红十字医院洁白的大楼飞快的挥手。

谢择益也笑了,“这么早作别,晚上还不是得回来。”

她打开车窗,风从窗户缝灌进来;她将双手插进头发里面轻轻哼着不知哪里来的调调。从前她也没有那头累赘的长发,一觉醒来洗干净头发,擦一擦,赶着上课前最后一班电车到学校里时,头发也给乘车沿途时的风吹干了;遇上冬天下大雪时,到了实验室,已经是满头冰坠子,给室内暖气一烘,没一阵便干透了。她时常有点不为人知、无法传达给人的小快乐,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谢择益能懂;即便不能懂,大约已经打从心底接受了她是个神经病的设定……

开往张家浜路上,因为旧时各国道路时没规划过城市排水系统,遇上下雨便时不时便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水坑集在路边。门牌是英文字母的商铺大多都关着门,街边玻璃橱窗上都贴着大大小小的抗议招纸,但离街边太远,有些看不仔细。她拉开车窗想探出去看一眼,刚一动作,巷子里兀地冲出两三个学生,吓得楚望也一声惊呼。幸得谢择益刹车及时,右手控着□□,左手仍不忘伸手将她额头护住,免她一头撞前窗玻璃上。

几个学生一边一惊一乍跑过去,跑出去几米远,一个学生回头来道过歉以后,又往车窗上扔了一张招纸。两人往前看,并不宽敞的沿河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学生。眼见车开不过去了,两人一道下车来,将车停路边杂货铺前,沿河走过去。

楚望看了眼手里那张抗议招纸,上头写着——

上海是中国人的上海!

然而帝国主义自强迫开埠以来,上海租界上的中国人,吞声忍气地蜷伏于帝国主义的压迫之下,比奴隶还不如!

我们忍无可忍了!我们已经已经预备牺牲一切,冒犯各种困难与危险,为全中国反抗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作前驱!

废除不平等条约!

收回租借地,取消领事审判权!

让日本资本家迁厂回国!

我们希望全上海的中国人联合起来!

我们希望全中国被压迫的四万万同胞闻风起来!

……

看完以后,她将抗议招纸折好装进衬衫衣袋里,与谢择益一路沉默着前行。若是往常,她仍觉得他与她是没多大区别的同类;也只在这一瞬,她才突然意识到,他也是周围学生们的抗议对象之一,若非今天他没穿军装,否则一准连带她一道成为泄愤对象;可脱了军装,他也就与旁人没什么区别。

能在租界里有一席之地人人都是衣冠楚楚,从穿着而言,一眼便可知谁是侵略者,谁是资本家,谁是二等公民,歧视与压迫随处可见,是有形的。在往常是动辄殴打黄包车夫的巡官,是苏州河里的无名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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