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了不少护院,谁敢闯进来就直接打死。他就一路杀进去杀出来——”
陈青亭合不上嘴。
陈班主蹙着眉头:“那几年确实难过。”
许妈:“他至于么。人家财主不肯借给他,他就差点杀了人家半家,跟血洗似的。他抢出来之后,回家给他闺女做饭,听说他上海还认识大夫,打算带小闺女去治病疗养。他一个男人死了媳妇后照顾不好孩子,就觉得花生核桃、白面饼子都是好的,给闺女喂了,孩子饿惨了,也没数,吃完了之后又喝水……活活撑死了。”
陈班主也惊愕了。
许妈叠了被子道:“他就疯了,魔怔的话都不会说了。那家财主恨不过,带人来捉他,好巧不巧,赶上他疯了——那一天他住的那条街就跟下了血雨似的。就算是学武,也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不是恶鬼是什么!当时有人也叫他红鬼,他杀了人一身血,居然还记得洗衣服,洗的时候,半条山塘河都是红的!”
陈青亭觉得这故事比进官府还吓人,他不肯信:“那我们之前还见着,他好得很!哪里像疯了!”
许妈瞪他:“还不像疯了?不知道从谁家抢的闺女,回来抱着养呢!鬼心里有怨,干得出这种事儿的!看你像小丫头,也把你掠去养了!”
陈班主信佛,却是不太信牛鬼蛇神。他道:“那你说他回来了?他之前怎么走的?”
许妈回忆道:“他杀了人,怕官府抓,就跑山上去了,衣服破也不洗澡,就抓蛇啊鸟啊吃。还练他那些武功。后来,过了半年多吧,有个年轻军官过来找他。开着大车,带好多兵,梳洋人分头,长得就像个洋人!大家都不肯说,后来那军官要开枪杀人了,才有人说红鬼在山上。他上山去寻,没几天就背着红鬼下山,把他接走了。宋良阁坐大车走的时候,好几个大胆的都跟着跑去瞧呢!”
陈班主比陈青亭还像个孩子,好似松了口气似的,一颗心都为这故事里的‘红鬼’拔着:“人家说不定治好了癔症,你也别乱说。”
许妈神神秘秘:“陈班主,宋良阁回来这事儿,好多人都知道。我们可不会容他,您别掺和这事儿,过几天——过几天您就知道了。”
过几天,陈青亭也知道了。
他迷迷糊糊刚睡下的时候,听见几个同门师兄弟推他,提着油灯拽他起来,说要去看“捉鬼”。屋里昏暗,只有几盏油灯亮着,照亮几个孩子紧张兴奋的脸,他趿着鞋子出去,揉揉眼睛,忽然想起来:是去抓阿眠的爹爹呀!
难道是因为他说了她爹爹住隔壁,许妈才知道去哪儿捉鬼的?
是他告了密!
陈青亭脸色都变了,一帮孩子从后街涌出去,正街上浩浩荡荡集结了几十号人,拿着火把,烧的路上跟夏天似的。几个人端着个竹子做的简陋轿子走在前头,轿子上两个短杆挂着彩碎布,里头坐着个黄衣服白胡子的老道士。
轿子乱摇,老道士闭眼不说话。
镰刀、砍柴刀和斧头在火把下熠熠生辉,像傩戏一样的场面,却少了敲锣打鼓和大家的欢笑,众人如临大敌。说是不许孩子们跟来,但想看捉鬼的孩子们不在少数,绕着队伍跑着,不敢大声笑,在彼此脸边窃窃私语。
绕过一条街,就到了“恶鬼”的家门。
陈青亭已经要哭出来了。是他害了阿眠。他的脑袋里全然忘了好多人都知道“恶鬼”的家在哪儿。
门打开着,长了青苔的白门洞,里头一个影壁,被雨淋得水光油亮的影壁石雕映着火把的红光,看得出这是座大院。
大人不敢进,先把老道士放在了门口。
那老道手里一把青铜锈剑,直指天上,嘴里念念有词,两肩发抖,忽然对着那年年有余的石雕影壁大喝一声:“孽障!你还敢作乱人间!”
这老道除了苏北口音有点重,其他还是很像那么回事儿。
他舞着剑进了门,其余人才敢挤进门里去。陈青亭是孩子里最拼命地,拨开无数他眼前的屁股也挤了进去。
院子宽敞,高堂木柱,异常干净规整。江水眠正和宋良阁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面对面吃着西瓜。她穿着一件半袖的棉麻褂子,脚上是拖鞋,宋良阁一边吃一边给她打着扇子,二人之间放了个吐籽的小铜盆。
陈青亭吓得就要喊她名字,江水眠却转过脸来,不太吃惊的扫了一圈,踢了一脚盆子提醒宋良阁:“人来啦。”
宋良阁还在吐籽,没抬头,那道士先哎呀呀叫了一声:“你这厉鬼,还想拿阴气扑杀我不成!我乃金丹南宗第九十八代弟子——”
江水眠眉眼弯弯,噗嗤笑了。
她笑的声音不小,后头几排的许妈点着脚尖看见她,打了个哆嗦,高声道:“他抱了个鬼娃娃回来!”
江水眠瞪眼:“鬼你大爷的——”
刚说出来,就让宋良阁伸手敲了一下脑袋。
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吃西瓜。
宋良阁穿着草鞋,转身进了屋。众人看他不出来,以为他进去躲了,那老道率先大胆走上前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