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看着沙盘,见上面插了四色小旗,雷水附近是黑旗,京师乃是蓝旗,东边大片大片的红色小旗,在雷水不远处分了四个方向,一路向东南,一路向虞府方向,两路向正东退去,一快一慢,已经拉开少许距离。

诸将所争执的,大致是要不要趁胜追击,以及要不要如凉军一样分兵等等,接连两场胜利让这些人斗志昂扬,只盼能趁着这机会追上去狠狠咬上利齿藤一口,立些功劳。

李承嗣想了想,问道:“方将军,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方五儿道:“利齿藤素来狡猾,绝不会甘心就这么退去,分兵必然有诈,不可轻举妄动。”

裴宣德蹙眉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他此举事出有因,并非针对我等,固守不出岂不是错失良机?”

李承嗣点点头,回头问道:“孙叔呢,赞成出兵吗?分兵追击呢?”

孙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承嗣自己不懂这些东西,好在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并不胡乱干涉统兵将领的决定,此时见众将意见不一,便折中道:“南北两路人马不多,我们多派些人手,摸清动向也就是了;东路……”他想了想,道:“若利齿藤真的在撤退,下面应该会撤入青木城?追怕是追不到了吧。”

方五儿道:“未必,凉军不擅守城,城内又都是我大衍百姓,无人可信,这些城池于他们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是在提防我军,说不定反而会依着他们旧俗,干脆在野外扎营,集结队伍反攻。凉军一路打到这里,贪念膨胀,怎会轻易退却?便是真的在退,又岂有不做安排之理,轻易出兵,小心对方圈套。”

裴宣德道:“我军总军力不如凉军,眼下对方自行分兵,正是难得的机会,若等他们将原先撒出去的兵马都集结好,岂不更难攻下?路上小心些也就是了。你我在此饶舌,白白浪费战机,可惜,可惜!”

李承嗣揉了揉太阳穴,道:“这样罢,方卿领本部人马朝东追追看是否有机可趁,裴卿在后接应……虞府和下面那两路,盯牢了,及时回报情况,莫被打个措手不及。”

将一群闹哄哄的将领赶出去,李承嗣才跳下地,他两日未曾进食,腹中饥饿,将旁边食盘拉了过来。

上面只有半碗煮得熟烂的粟米粥,一碟咸菜,显然是孙悦吃了一半,便被众将打断,放在一旁。李承嗣见粥还温着,将小菜扣了进去,三口两口吃个精光,只觉这粗劣的食物竟也香甜至极,孙悦做个手势,亲兵又盛了两碗端过来。

李承嗣又灌下一碗,才觉得不那么饿了,长出一口气,笑嘻嘻道:“孙叔,我们现在这样总是摸不清楚敌人情况,承嗣打算训练一些人,送到凉军中作内应,你觉得如何?”他又道:“之前被你打得溃败的那些凉国士卒留在我大衍境内始终是隐患,承嗣想把他们搜集起来,看能不能为我所用,如果有愿意投诚的,放回去更容易得到信任……只是这事儿一时三刻看不出效果……”

孙悦慢慢喝着粥,专心地缓缓咀嚼吞咽,半天还未吃完,李承嗣又扑到床上,歪着头看他的动作,觉得孙悦连吞咽的动作都做得十分好看,帅气十足。

院外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声道:“京师急报!”

李承嗣展开那信,表情十分诡异。

孙悦探寻地看着他,他苦笑道:“蒙冲布告天下……说你我皆为他人假扮,真正的皇帝已死……太后的意思,扶先皇三皇子即位,已派人去接。”

(未完)

孙悦同学短暂的,唯一的蜜月期

十九

大衍三皇子李承志,是个早已被忘记的人,甚至有些皇室之人都恍惚觉得,先皇只留下了李承嗣一脉骨血。

先皇妃嫔并不算少,却子嗣艰难至此,明眼之人早知其中关窍。早先几名皇子均是未满百日便早早夭折,连名字也不曾取;直到正宫诞下嫡长子,先皇亲口赐名“承嗣”,领在身边亲自教养,才算是安定了一阵子。然而过了几年,二皇子李承运、四皇子李承前、五皇子李承祉接连因“意外”身亡,连民间都有诸多谣言传出,有好事者甚至编了话本传唱,百般猜测,其中对皇室不敬之词令人瞠目结舌;此事在先皇最幼之子,当时年仅两岁的六皇子李承胄因宫女一时失手在御花园活活淹死之时发展到顶峰,据传当时先帝勃然大怒,虽不知详情,但除太子以外先皇唯一还活着的儿子,同样嫡出的三皇子李承志被赶出禁宫,送上完达学艺却是人尽皆知。当然先帝打的是为父母兄长祈福的名号送他出去修行,但李承志当时不过六岁,这招冲着谁去不言自明。

一晃八年过去,这段时间内自三皇子处传来的消息不过是每年一封报平安的短笺,就连李承嗣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同父同母、血缘亲近到极致的弟弟。

蒙冲既然宣布承嗣驾崩,此刻接三皇子回来即位竟是顺理成章,毫无可指摘之处:国有祸患,长君是福,显得自己坦坦荡荡,决无篡位之心;当初方家欲扶承嗣之子即位,便被蒙冲指为居心不良,两个不满一岁的奶娃娃立谁不是你家傀儡?由是栽了方家一顶谋逆的大帽子,轻轻松松除了这根斗了几十年的眼中钉。

然而李承志并非长在先帝身边,山中修行这么多年,只怕无甚心计,若被推上那个位子,十三四岁的少年与一岁的奶娃娃也没什么不同。李承嗣从小由先帝一手养大,耳濡目染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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