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却道:“读书应试乃是正途,若能高中,既可光宗耀祖,又能为国尽忠,这与贫寒富贵无甚关系。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非如此,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沈砚顿了顿,忽然问他:“你……可怨恨皇上?”

“当然不!”萧索斩钉截铁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侥幸活下来,已是天恩了,怎么可以怨恨呢!”

“天呐!”沈砚拉着他上上下下细看一圈,啧啧道:“你这是什么榆木脑袋,读书读傻了吧?这种恭维的话都是拿来哄皇上高兴的,你居然在家也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戏做魔怔了呢!”

萧索眨眨眼,甚是无辜。他的确是如此想的,我口说我心,并无一句虚言。从小被四书五经灌大的人,怎会有旁的想法呢?唯社稷、主君,与百姓耳。

“你嫌弃我迂腐吗?”他大着胆子问。

沈砚不答,沉着脸道:“把手给我。”

“做什么?”萧索顺从地伸出手去。

沈砚摊开他手心,“啪”地打了一巴掌。他习武之人,手劲儿奇大,这一巴掌他自己毫无感觉,萧索却直嚷疼,掌心立刻红了。

“你不仅迂腐,还专爱胡思乱想。凡我说上一句话你就要想歪,不过是赞你淳厚,何时嫌弃你迂腐了?再这么着,我就罚你!”他恨恨瞪着他,一面给他揉手心,一面道:“哪里就这么疼了,手对手,我怎么没感觉。”

萧索嗫嚅了一下 ,想说你皮糙肉厚的当然不觉得疼,却未敢说,只听他道:“瞧你这样子,从小到大没挨过打吧?”

沈砚一顿,又道:“我是说……除了廷杖那次。轻轻拍一下便喊疼,一看就是没被夫子拿戒尺抽过。我小时候常逃学惹祸,光赔夫子的戒尺,每年就得花好几两银子!”

萧索扑哧一笑:“孺子不可教,纵然打断一百根戒尺,也是无用的。倒是先生不通,左右你也不学,何必还要你白白挨打。”

沈砚遣走下人,命他们自去过节,和萧索钻进厨房,接着道:“打就打呗,我根本不觉得疼,倒是夫子自己累得不轻!”

萧索将桂花浸在清水里泡着,细细择出里面混杂的枝叶。他微微低着头,细长的颈子弯着,和唇边的弧度相映成辉。午后的日光洒下来,照耀出一片宁静柔和之色。

沈砚歪着头,像看画儿一样看着他,渐渐地入迷了。萧索听不见他的声音,还以为他已离去,回头只见他一脸陶醉地坐在门槛上,不禁笑他:“还没做好呢,就这么馋了?”

“就是吃不够,我能怎么办呢?”他意味深长地望进他眼里。

萧索抿抿嘴,不禁感慨:“这样的日子真好,”若能永远如此便好了。

当然这后半句他是不敢说的,颇有些逼他与自己白头偕老的意味。这样的承诺他不敢求,更不知沈砚愿不愿意给。如果他不愿意,那自己便是自取其辱,强迫他离开自己了。

“你放心,”沈砚忽然说,“总有一日,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处。到那时,咱们天天这样,我还怕你烦了呢!”

他这是……在许自己长厢厮守的诺言?萧索如遭雷劈,呆呆怔在当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砚上前戳了戳他:“怎么傻了,不喜欢我赖着你?”

“我……怎会!”萧索侧过脸、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水中的桂花。水面漾出一圈圈的涟漪,细看水里的手,正轻轻颤抖着。

沈砚以为他不高兴了,强行掰过脸来,只见泪痕宛然,他却还在掩饰。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他忙扯出袖中柔软的内衬给他拭泪,“真是水做的,好了好了,别哭了,看得我心疼了。我有哪句话说得不对,你骂我就是了,哭什么呢!”

萧索清清嗓子,手背一擦反而又沾上些水渍,只得转过脸说:“哪里哭了,不过是眼睛里溅进水了。你越发会甜言蜜语了,只哄着我高兴,谁信你!”

沈砚从后面抱着他,脸贴着脸说:“我自来甜言蜜语,谁说是从今日开始的?哄一日是哄,哄一辈子就是情深了。你不信我,还信谁去?”

一辈子,他说一辈子。

“你说,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只怕惹恼了他,破坏眼前旖旎的气氛。可他又忍不住去问,忍不住去猜,忍不住拿自己和他心中的那片白月光比较。

沈砚想了想说:“应当,可以吧。”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还不是雨露均沾,不但如此,还成日惦记着前朝的男子,时不时换换口味,可见是能的。

萧索默然片刻,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在外面等吧,我做好了端出去。”

沈砚笑道:“你等着,我去把宝玉抱过来给你瞧。这小东西最近长胖不少,估计你都抱不动它了!”

他笑吟吟地去了,萧索见他走远,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望着水盆里的倒影,只觉得心烦意乱,不禁一把抓碎了。

岂能如此贪心,他才承诺了自己一辈子,难道还不足?明明只求陪着他的,又得寸进尺求他的喜欢。现在如愿以偿,竟还想要一心一意,当真欲壑难填!

沈府后花园中有片天然的湖泊,当初建这宅子时,绘图之人见此处景致甚好,又想省些功夫,便将这湖圈在了园中,如此便可两全。

沈砚命人在湖中水榭里摆了一桌酒席,又将萧索做的桂花糕、桂花藕都拿来。入夜时分遣退众人,单独带着他在此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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