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的病房里,苏腾的父亲正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身体塌陷,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十五岁的苏腾就坐在病床前,手里折着一只纸鹤。

少年的面庞十分青涩,棱角尚未成型,却已经失去了稚气。他神情平淡,眼神冷漠,将纸鹤轻轻的放在他父亲的胸口。

“在你发现得了绝症之后,”苏腾轻声说,“以为人体改造能够为你带来希望。可惜,九年了,这计划依然没能完成,而且也治不了你的病。”

苏腾凑近病床,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杜乐丁曾经见过的,近乎于疯狂的平静。他看着喘息急促的父亲继续说:“我已经终止了这项计划,它永远也不会完成了。”

苏腾的眼神顺着维持他父亲生命的输液管,一直滑到与之连接的机器上,只要拔掉插头,这个男人的生命便会迅速枯竭。

杜乐丁虽然恨不能宰了床上那个精神病,但却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腾。

“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苏腾在输液管上弹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恨意,“但我希望你能多活一阵子。”

“你每多活一天,就要多面对一天我这个失败的实验品。”苏腾平淡的说,“躺在那里忍受身体的疼痛,明知就要死了却动弹不得无可奈何,以及没有人理会的感受,我统统还给你。”

随着冰冷的话音落地,周围的一切都飞速闪去,杜乐丁被一阵喊声惊醒,入目一片黑暗。

他还在那间鬼气森森的石室里,戒指的微光在浓雾中忽闪忽闪。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失去意识似乎只过了几分钟。

他茫然的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四分五裂的心脏依然在隐隐作痛。

那个幻觉对苏腾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陪着苏腾熬过一次又一次濒死般的劫难,在苏腾人生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守在他身边,对年幼的苏腾来说,“他”就是全世界。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轻易摆脱过去,更何况是苏腾那种特殊的童年经历。即便那个幻觉已经消失,但那种强烈的感情不会磨灭。苏腾甚至还用那个人的名字,命名了一颗小行星,恐怕那个人早就烙印在苏腾内心深处,成为他生命中无可取代的一部分了。

苏腾产生幻觉的年纪也不过七八岁而已,那幻想中的人即便是他曾认识的人,多半也是个小孩儿。

杜乐丁苦笑了两声,就算一个小孩儿跟他有某些相似之处,他有什么可憋屈闹心的。

正在杜乐丁自嘲的时候,通讯器里突然传出大喊。他吓了一跳,这才发觉之前听到的叫声不是错觉。

“喂喂,有人能听见吗?”

自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杜乐丁忙不迭的抓起通讯器:“时千金,你还活着?”

“废话,你在哪?”

听着这个语气,即便是隔着通讯器,杜乐丁都能“看”到时千金翻白眼的样子。他从地上站起来道:“我还在那间石室里,你在哪,跟苏腾和查理在一起吗?”

时千金说话的调子一贯很慢,加上他那个愤世嫉俗的性子,也不好判断他眼下的处境。

他讽刺的一笑:“果然,问题出在你身上。”

杜乐丁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石室只剩下了你一个人”时千金赖洋洋的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昨夜杜乐丁就躲过一劫,今天又是如此,别说时千金感觉有问题,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正常。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有用,他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在哪,跟谁在一起?”

时千金沉默了一下,终于拿出了几分认真的态度:“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没有看到任何活人,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杜乐丁皱了皱眉:“是不是殉葬坑?”

“不是,”时千金似乎在琢磨如何描述,“在你想象中,地狱是什么样的?”

杜乐丁第一时间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苏腾的过去,但转而一想,时千金必然不是在说这个。他沉吟道:“刀山火海,油锅沸腾,到处都是浑身是血、不断哀嚎的人。”

寻常印象中的地狱也就是如此了吧。

时千金:“除了没有哀嚎声,我这边的情形跟你描述的差不多。”

“那你还这么轻松。”杜乐丁忍不住骂了一声,神经质的磨了磨牙。“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奇怪的幻觉?”

时千金的故作轻松终于扛不住了,内心的真情实感爆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我去了海边瓜田,看到一个跟查理很像的动物,还想过去打招呼。想不到清醒过来发现竟然到了这么个鬼地方,他妈的到处都是烧焦了的烤肉味儿,你待在石室里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又恐怖多恶心……”

杜乐丁知道他的战斗力,生怕他骂起来就没完没了,急忙打断他:“我刚才看到了苏腾的过去。你看到的可能是查理的过去。”

时千金冷静的倒是很快:“绳子?”

相同颜色的绳子是连接两个人灵魂的通道,或许就是这样,他们看到了绳子另一端那个人赤裸的真实。

“是吗,”通讯器里接入了新的信号,苏腾带着凉意的声音传来,“你看我的过去了?”

“嗯。”杜乐丁心口猛的一震,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你呢,也……看见过去的我了吗?”

苏腾那边有长达三秒的沉默,随后他淡淡的说:“没有,我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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