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制琴师傅自己做的,音色还可以——你是不是可以坐回去了?”

女生道:“老师您别这么小气嘛!我就在这儿听不行吗?”

安宁向来没什么老师的威严,不回答算是默认,又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穿汉服?你们有什么活动吗?”一群穿汉服的“古人”坐在阶梯教室里,这画风真是……

女生道:“因为我们觉得,只有这样才配听老师弹琴啊!我们自发组织的,没想到响应的人这么多……老师,你下次也穿汉服行不?你要是没有,我帮你准备啊!”

“不穿!”

女生失望道:“为什么啊?”

安宁看了她一眼,道:“热啊,同学。”

女生抿嘴笑起来,道:“老师你真可爱。”

“你也很可爱啊!”安宁坐下,道:“给你个福利,想听什么?”

女生大喜,想了好一会,没想出什么曲目来,眼珠子一转,道:“既然老师说热,那么,就弹个凉快的曲子好不好?”

凉快的曲子啊!

安宁不答,唇角的笑容慢慢敛去,长长的睫毛低垂,显出几分冷肃的味道,一双宛如美玉雕成的手虚悬在琴弦之上。

他依旧是一身浅色的运动装,一头柔软的短发,面容比在座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显得更加生嫩,但这一低眉一垂目、一抬手一按腕,就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来,仿佛古代的fēng_liú仕子,穿越了遥远时空,正活生生坐到了他们面前一样。

安宁伸手一拂,一声略显单调的琴声响起,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零星不成调的琴音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就仿佛你听着前一声,心里隐隐想着,若下一声在这一处就好了,便果然响在了此处,仿佛你想着,这一转要是高起来就妙了,于是它就真的高了上去……于是那琴声,便不似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心上,让人无法不沉迷。

原本偶尔窸窸窣窣的声音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满满的坐了几百个人的教室里,安静的如同无人的旷野。有风从耳边轻轻吹过,面颊上不知道何时沾上了几粒细微的寒意,这寒意渐渐密了起来,落进了眼睛里,落进了脖子里,似有凉风从袖管里透了进来,从领子里透了进来……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透了进来……

好冷,这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

人们嘀咕着,下意识的将自己缩了起来。

风渐渐大了起来,细小的雪粒变成了片片的雪花,在这天地间纷飞乱舞,将这世界,渐渐染成一片清冷萧索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风住了,雪停了,天地一片静谧,金色的阳光破云而出,孩子的小脚踩上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生涩的声响……

安宁看着如同坠入梦中的满教室学生,扶额:又失控了,下次可再也不能临场发挥了,还是弹现有的曲子比较妥当。

他很早就发现,他身上异常的地方,不仅是那个不知道被他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黑科技手机,还有很多——譬如他忽然变得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譬如他忽然很了解和喜欢“火”这种东西,譬如他忽然变得很会打架,又譬如,他在乐理,不,应该说在声音上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将声音的感染力发挥到极致,任何乐器,他都能很快操控自如,尤其是在古琴一道上,更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一般。

有时候他会忽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奇怪:怎么这个世界的人,意志力都这么薄弱呢?总是轻易的被感染。

安宁等了好一阵,都没人理他,只得干咳一声,道:“这节课就到这里为止吧,下课。”

接下来,估计不管讲什么,都是索然无味的,不如索性放了。

当安宁将琴盒抱在怀里,准备离开时,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女生才如梦初醒,见他要走,才急急问了句:“老师,老师,你还没说这曲子叫什么呢?”

取名废安宁从来没有现场取名的急智,愣了愣道:“你想叫什么叫什么好了。”

转身就走。

女生啊了一声,跟着追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然后惨叫一声:“说了不要打赏,不要打赏!你们想害我坐牢呢!停下停下!快给我停下!还想不想有下一次了!”

手机视频上一连串的弹屏出来——“啊啊啊啊,我要死了!任性帝,一生粉!”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最后两分钟把镜头对准哪儿了呢,只剩下声音和一个天花板……差评!”

“哪怕拍不到脸,拍手也行啊!播主水平太臭,将男神的课表交出来,下次换我来!”

“没有报考音乐学院,一生恨事!”

“考上了音乐学院,但挤不上座位的人在这里!”

“就是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明明没有抽到这门课,也来抢座位!害的我都只能站在门外看直播!”

“……”

谢靖安对着电脑,一遍一遍的播放着视频,他手指上夹着的香烟被遗忘太久,已经自己烧到了尽头,坠下一大段烟灰。

视频上,那人闲闲坐着,眉目慵懒,一双美玉般的手随意抚弄着琴弦,就有蛊惑人心般的琴音在回荡。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个人,他都会有种“比记忆中还要好看”的感觉,就算天天对着他的照片,依旧每一眼都是惊艳,让他没有一刻能忘记,能放下。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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