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棠心间刺痛,别开眼望着立于旁侧的季鹰,慢慢冷静下来,匀缓了呼吸。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好,你问。”

“第一问,那晚你是不是去找了红袖?”

“……是。”花道常咬牙承认,急急辩解着,“可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喝了点小酒,又嘱咐了她一些京城要注意的动静。”

袁小棠笑意微凉,“然后你在那呆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是……喝得醉了些……夜过卯时才一觉睡醒,”花道常极其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似是自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他闭上眼,默然良久才轻轻道了句,低声入心。

“可我自知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事。”

想着袁小棠和袁笑之到底什么风月关系,想着那家伙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谁,想着那堵在心口咽不下松不了的郁气究竟是因为什么。

早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就已对他人无心无意,只剩不知所措不知所起的一腔情深。

可他不曾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也不知什么算喜欢怎样去喜欢。

若早知当日的玩世不恭会迎来如今苦果,他定会对那人认真更认真些,好不后悔,也不愧对自己三十年来第一次的喜欢。

“我……我……”向来舌灿莲花的花道常第一次语尽词穷,当他想努力辩白自己的真心时,却发现它早已被逢场作戏的甜言蜜语淹没得毫无光彩一文不值。

有些话,说多了就没人信了。

这是不是就是他流连欢场游戏人间的报应?

花道常意识过来,面色颓然地闭上嘴,两肩塌下眸里闪过痛苦之色。

袁小棠咬着唇看他这副神情,心里亦不好受。原先预想的当断则断在此时变得无比可笑,每一次的迟疑都叫他自暴自弃如陷泥淖无法逃脱。

“第二个问题……你和红袖,可曾云雨过?”

他本无意质问fēng_liú债,却没想依旧是耿耿于怀。

花道常听他发问,一时口舌哑然,见那犹豫神色,袁小棠便知那人又要让他失望了。

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的。

……本不必抱有一丝期望的。

“有。”

一个有字几乎便已尘埃落定了所有。

“可那是在遇见你之前,后来再未有过!”

花道常努力想挽回些什么,却迎来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季鹰的嗤笑。

“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论什么之前之后?”

他鄙夷地上下打量了番早已憔悴得瘦骨伶仃的花道常一眼,摇了摇头,“你这副身子,我都替袁小棠嫌脏。”

花道常面色惨白地颤巍退后了一两步,弯腰捂嘴止住咳声硬是不愿示弱地咬牙将那冲至口边的血水吞了回去。

是,他是脏。

本打算就这么拖着一副脏骨到死期,哪想会遇到那人,自此有了欢喜也有了忧愁。

他自嘲苦笑,抬起头来眼里晶晶的问了袁小棠一句,“第三个问题呢?”

犹如浸满了海般泪意。浪花咸涩。

袁小棠呼吸一窒,明明身处花木小院之中却觉得空气越发沉闷,压得他心头几乎喘不过气。

“第三个问题,你……是不是也是为了天机宫宝库,接近的我?”

这一次,花道常沉默了很久。

晚风吹过嫩蕊梢头,红霞为云絮扫染上一层瑰丽,日落西山的夕阳散发出金翎般灿耀夺目的光芒,用万丈余晖铺叠成一出盛大的暮日远景。而他,无处可逃。

“……是。”

花道常放弃了辩解,一双向来盈盈勾人的桃花眼光华黯淡,不复明亮如初。

“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迟来的告白选择了一个最不对的时机。

可自袁小棠知晓真相后,大概什么时机都不会再对。

少年定定立着,正视着花道常,认真道了一句。

“我不信。”

那人说过太多次喜欢。对着他的,对着其他人的。

他信不起。

还不如就此一别两过。

花道常垂下眸,静静道了句,“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将所有神情都掩于背影之下,笑得很是勉强,“你爹送往药花谷的消息,我昨日才看到。孩子是我的也好不是我的也好……你安然无恙,我便再无别求。”

他无可奈何地说着最违心的话,点地一跃消失视线,簌响后原地只见落花翻飞不见衣角影踪。

任风吹散了一句“保重。”

袁小棠闷闷不乐地在原地立了许久。季鹰瞧他这模样,勾起了唇角,“怎么?放不下?”

“没有!”

少年立马回嘴,可眉头紧锁不知是为郁结还是忧愁。

季鹰轻笑,倒也乐得不点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又能说谁呢?

也不知是因他先前的一番话,还是因花道常突然的搅局,袁小棠与他的距离相近了许多。晚间他说要留宿用膳,少年也只白了他一眼,没有差福伯赶人。

袁笑之这几日似是为了戚承光在奔波,已有两夜不曾回来。用过晚膳袁小棠正要回房时,季鹰就跟在身后,丝毫没有客不逾矩的自觉。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瞪大眼,张牙舞爪的满是戒备。

季鹰立定,面色自然,“你既怀身孕,夜间自该有人照顾。”

“那也不需你来照顾。”

“袁笑之不在府上,夜间又有谁能与你一道?”

趁着袁小棠思忖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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