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家外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好在金吾卫中有人与申浩川有几分熟识的,知道吴非与他同住,好歹让他进去了。申浩川披着衣服坐在外间屋里,脸色黑得吓人,嘴角一块破了皮,横着几道血迹也没管。吴非又气又急,连骂他也骂不出来了,只好先拿了布巾和清水来给他擦脸。申浩川任由吴非侍弄,仍是阴沉着一副神情不动。哼,殴打文官,有辱官仪?这就是要拿老子开刀呢。

……你就安分几天吧,都这样了!吴非气得把布巾往申浩川怀里一摔,转身去倒水了。申浩川却抬头看了眼对面墙上挂的玄甲,咧嘴一笑,老子何尝怕过他们。

申浩川在府里安分了两日,第三日晌午,不听劝阻要往外闯,与值守的金吾动起手来,打伤三人,被移至大理寺暂行关押。

犯人押送他处,原本守在申府的金吾卫也纷纷撤去。吴非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中,当头晒着长安城盛夏毒辣的太阳,禁不住从头到脚一阵发冷。

吴非费尽心力想打听些申浩川的消息,但一来秘书省本就远离朝政,二来他不是好交游的性子,偌大朝中也认不得几个人,实在难以知晓如今的状况。申浩川本就以出言不逊,执拗死板而出名,这下犯了事,也并没人报以同情之心,连带着吴非也受了好多白眼。只是听闻各种风言风语,说他一直被关在大理寺,还并没有发落,只是说话还那么难听,若是不改,只怕要关上个三年五载了。转眼已入仲秋,吴非好歹托人通融了几道关卡,花了不少银钱,才被准许去牢里看人。申浩川见了他,虽有一霎惊喜,但转眼又阴下脸来,硬生生叫吴非回去,别再来了。吴非看他脸颊瘦削,浑身脏污,心疼他在牢里受罪,几乎要掉下泪来。申浩川拉住他的手道,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才让你别来了。我没事,过不了多久,他们总要放我出去的,北边那胡儿忍不了那么久,他一敢有动静,我就重回苍云军,让他过不了雁门关!

你……还说这个!

呵,你等着看吧。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意。长安城已许久没有三镇的消息,以前纷纷上书参奏安禄山的人也都噤了声。奇怪的流言又悄然漫起,称北方汉将不满胡人得势已久,几家氏族早已联手,造谣攻击三镇,扰乱朝局云云。吴非心下惶然,知道申浩川在牢里又要遭罪,死活托人通融要进去看他。前后去了几次,果然状况更加糟糕,申浩川虽至今仍是个“有辱官仪”的小小罪名,但进了大理寺,翻天覆地也不过一夕之间。吴非第二次来时,申浩川被用了刑,缩在牢房的茅草堆里一动不动,赤露的胸膛上血肉模糊,肋骨被打断了两根。看管的牢头不准吴非给人上药,吴非连连哀声求他,惊醒了申浩川,有气无力地叫道,你干什么,不准低声下气地求这帮龟孙……你出去,我死不了。

吴非急得简直要昏过去。之后几次来,他只能偷偷地夹带着一些保命的丸药塞给申浩川,以备万一。申浩川已被折磨地半死,却依旧不改嘴硬,对吴非也没有好脸色,知道他每次来都是拉下脸面费了好大力气求告,久了这边牢里的守卫们瞧他的眼神都是鄙夷和嘲弄。申浩川满腔怒火不得发泄,直让吴非不准再来了。他在大理寺中关押已久,只能凭着越来越阴冷的牢狱得知外面已近隆冬。这些日子实在太冷了,申浩川已经发起烧来,恍恍惚惚地昏睡了一阵,醒来听见外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知道吴非又来了。待吴非看见他之前,申浩川勉强坐起身来,装作一副精神尚可的模样。吴非在牢房门前蹲下身来,乌黑的长发上还挂着未化的雪花,申浩川伸手去摸了一下,冰冷冷的,他问,外面已经下雪了?

嗯。吴非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把怀里的东西抖开递给他,这里面太冷了,快穿上。

申浩川接过来的是从前在雁门关时苍云军官配发的大氅,自他遇见吴非的那天起,这衣服便再没回到过他自己身上。申浩川默然地抓着这大氅,一时脸上毫无表情,吴非抬头看他,只发觉他脸颊赤红,嘴唇紧抿成一道线,死死扯住衣服领口的手还在打颤。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得从鼻孔里冷笑了几声。

吴非伸手想去探他额头,却被申浩川躲开了。

你……是不是病得厉害?

没事。

浩川哥。吴非紧紧皱着眉心,这已经成了半年来他惯常的表情。浩川哥,你听我一句罢,别这么拗下去了,你认个错,先从这鬼地方出来,保得性命也比现在——

认错?我认什么错?申浩川凑近了来,双颊赤红,眼睛里烧得一股异样的光亮。是错奏了安禄山要反?是错骂了那群贪赃枉法的蛀虫?还是要认我北境将门阴谋攻讦重臣,搅乱朝政?

吴非死死咬下牙关,我——

滚回去。申浩川一把将手里的大氅扔给吴非,力气之大直把人推了个仰倒。吴非急急地起来去要给他重新披上,你别这样,快穿上,这里冷得不行——

我便是在这里冻死,跟你也没干系了!

申浩川挡开吴非伸过来的手,我以为你总归会是……信我的。吴大人,请回吧,以后也不必来了,在下是死是活,不劳烦吴大人挂念。

吴非怀里抱着玄色的大氅,脸色白得像纸。浩、浩川哥,你——

滚!申浩川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我真是后悔认得你……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罢!

吴非在家里浑浑噩噩地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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