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拼命地叫,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嘴上却不敢发出声音,睁大了眼睛看着帝美狄西亚,像是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本领。他心里那根脆弱的弦紧张得快要断掉了,甚至错觉听见了皮肉裂开和血流出的声音——

直到少女惊恐的声音打破了一片灰色的寂静——“妈你在干嘛?!”

帝美狄西亚闻声惊了一下,但她的手依然非常稳,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那把小小的尖刀,把它放在了桌上。

阿涅拉扔下已经空了的洗衣篮,赶到他们两个旁边,拉过安德罗梅,谨慎地看着帝美狄西亚。希腊女人慵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肘放在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支着脸颊:“我讨厌他。”她用不容置疑、平静无波的声音,远远地看着安德罗梅,眼神像尖刀一样扎进了12岁的孩子心里。

阿涅拉安慰似的拍了拍安德罗梅的后背,转头柔声地告诉他“你回去吧”,安德罗梅如蒙大赦,唯恐避之不及地跑出了家门。一直跑了很远很远,跑到灰色的宁静的大海边,他才坚持不住地停了下来,腿一软,跪在了灰白色的沙地上。

那天夜里安德罗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敢睡觉,他担心帝美狄西亚会趁着夜色鬼魅一样地走进来,用尖刀割走他的脸。最后他困得实在坚持不了了,就把被子蒙在头上,才提心吊胆地睡着。睡着睡着,他觉得越来越闷热,喘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了扔掉头上的被子坐起身,结果猝不及防地看见帝美狄西亚正站在床边苍白的月光下,玫瑰红色的眼睛像溅在玻璃上的血,她手里拿着尖尖的小刀,笑吟吟地看着他。

安德罗梅大叫了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被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快得像雨点,霜白色的月光静静地躺在床前的地上,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在这空寂无人的夜半时分忽然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心。

睡在他隔壁的阿涅拉被他惊醒,光着脚跑过来,一眼就看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那一滩冷冰冰的月光下。她知道他大概被白天的事吓到了,便走到他床边坐下想要安慰他,却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个寡言少语的弟弟一把抱住了。那力气大得像是悬崖上的人抱着伸出来的一棵树,阿涅拉觉得可能安德罗梅的心口有一把尖刀一样的东西,在她拥抱住他的时候,那东西也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二】

安德罗梅在阿伯丁的生活在他14岁那年被迫结束了,起因是他看见了他的哥哥试图强‖暴他的姐姐。他从外面回到家,听见楼上阿涅拉的屋子里一片鸡飞狗跳,时不时传来她的叫喊和东西碰倒的声音,而帝美狄西亚像没听见一样坐在客厅里绣花。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无视了帝美狄西亚上了二楼。到了阿涅拉的房门外,他发现门是锁着的,里面有人在一边吵一边打,他听出那是安德里亚和阿涅拉。

一定是安德里亚在欺负阿涅拉,他条件反射一样做出了判定,随即感到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他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向前跑的速度一脚踹开了门,心里想着那是整个家里唯一对他好的姐姐,他理所当然地要保护她。门被他踹开了,他就看见了不堪入目的那一幕。

但是当时他顾不得那么多,脑海里只想着要让安德里亚从阿涅拉身边离开,就拎起脚边的水罐朝着他脑袋上抡了过去。水罐居然被他击碎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力气。然后安德里亚就仰面朝天倒地,被砸晕了。安德罗梅冲到姐姐身边,所幸阿涅拉除了衣‖衫‖不‖整之外没受什么伤,放下心来后,两人才开始考虑该怎么处理躺在地上的安德里亚。

“他怎么办?”阿涅拉惊魂未定地问。

安德罗梅一愣,他也不知道,他只想着把她从他手下救出来,根本没想之后要干嘛。这当儿,安德里亚渐渐转醒了,他从地上撑起身,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抬起眼睛,用要把对方撕了的眼神精准地望向安德罗梅。

“我打死你!”他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嚷道。

安德罗梅二话不说,拉起阿涅拉就跑。他俩连滚带爬地跑出家门的时候,帝美狄西亚还在客厅里若无其事地绣花,像是根本不管他们任何一个的死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都是村里人们的谈资和笑料:安德罗梅被他大哥追着跑遍了整个村子的打。安德里亚逮住他之后,用手头能找到的最近的趁手的东西打他,他甚至打折了两根棍子,在第一根折掉之后安德罗梅趁机爬起来没命地继续跑,在第二根折掉之后他就跑不动了。

他被打断了好几根骨头,皮肉伤就更是数不胜数,那天他是被安德里亚拖回家的。阿涅拉在他床边哭得眼睛肿没了形儿,提洛则趁茶余饭后的闲工夫来转了一圈,哈哈哈笑了几声以后,被阿涅拉狠狠地瞪走了。安德里亚后来也来过一次,他还没进门,就被阿涅拉用各种各样的东西砸了出去。

只剩半条命的安德罗梅躺在床上,意识倒还十分清楚。他对这一切,也表现得比阿涅拉以为的冷淡得多。提洛来嘲笑他的时候,他像事不关己一样丝毫不受影响;安德里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转动眼珠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花瓶或者一件什么别的东西。阿涅拉想这大概就是男孩子长大了吧,她不知道是喜是悲地叹了口气,继续照顾他。

过了一阵,安德罗梅被打断的那根肋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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