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部,收拢尚阳军余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梅长苏慢慢将这些事情交代给了其他的中层将领。他在这世上的时日进入倒计时,这时候,他要做的是教导别人,自己放手。

快过午了,军帐外闹哄哄,士兵们正准备吃饭。梅长苏将身边的火盆往里拢了拢。即便已经是唯一一个点火盆的军帐,梅长苏还是觉得四面都有寒风漏进来。

那一次真气过体,虽然蔺晨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但梅长苏的皮囊真的经不起一点意外,这个计划外的行动让梅长苏即使服用了冰续丹,仍然不得不在他剩下的时间里日日吃药,重新披上厚重的大氅。

梅长苏看着幽幽燃烧的炭火,曾经,能抱着火盆活着他就觉得很好,曾经能做正常人三个月再死去,他也觉得很好,然而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突然发现自己仍然有yù_wàng,此刻的自己并不像预想那般复了仇就别无所求。这种yù_wàng曾经藏得很深,深到有可能直到他死都不会发觉,然而蔺晨突如其来的冷淡,将他的心扒开,把很多深埋的东西翻上了明面。

梅长苏沉思之际,蔺晨掀开军帐帘子走了进来。他抬起头,在那个身影闯进眼底的瞬间,心底仿佛也被不轻不重的捶了一拳。

逆着光,蔺晨显得格外的瘦,剪影单薄得似乎可以被外面的光线撕裂。梅长苏突然有种诡异的想法,觉得有什么东西吸走了蔺晨的精血生命。

蔺晨走得更近,塌陷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眶刺眼一样,让梅长苏不忍直视。自从他来到边境,就没有跟蔺晨好好说过话,但是他知道,蔺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全是为了他。

“你怎么了?”梅长苏听见蔺晨问,他的声音里一贯的活泼轻佻变成了沉着平静,却一样牵动自己的心。

梅长苏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蔺晨?

我怎么了?他想问。

接着水滴划过脸颊的触感清晰地传达到脑海。

梅长苏低下头,大颗的泪滴因为他的动作砸在了手背上。他哭了。

我为什么哭了?

(十九)

“你到底怎么了?”蔺晨的声音中有一丝潜藏的慌乱,“哪里不舒服?”

梅长苏微微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他模糊地看到蔺晨快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抓住他的手腕把脉,梅长苏眨眨眼睛,想挤出泪水,看清蔺晨的脸,但是眼睛好像突然不受他控制了,泪水越来越多。

“是哪里疼吗?”蔺晨声音有点急了:“说啊。”

梅长苏僵直地坐着,他想告诉蔺晨他没事,但是心里确实有个地方疼的要命,那种隐痛没法诉诸于口,却碾压着他的所有感知。

他仿佛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张了张嘴,只牵出一条沉重的气流,他感觉到心脏的收缩,血液在回流,无法抑制的泪水掩盖了面前蔺晨的面容,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的思绪却突然变得清晰。

梅长苏清楚地记起了自己上一次这样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是什么时候。那是十二年前,他选择了彻底地解火寒毒,他忍过了数次拔毒时锥心剜骨的疼痛,却在面目全非、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的某一天,突然崩溃。

他记得,那是一个清晨,他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躺在日渐熟悉的房间里,窗外是琅琊山变幻莫测的云海,一种绝望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他失去了一切,亲族、朋友、战友、信念、荣耀,他不知道刚刚立下的复仇誓言能不能践行,他断绝了所有的退路,斩断了曾经,却看不到未来。

他突然开始哭泣,悄无声息却难以自持,泪水迷蒙了云海的形状,他渐渐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空洞和绝望在那一瞬占据他的心,他几乎丧失了自以为绝不会消失的勇气。

“你怎么了?你哪儿疼?”那时候,少年蔺晨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前,他关切地问自己,伸手擦去了他的泪水。

“别怕,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帮你。”那时的蔺晨这样说。接下来的十数年,他信守承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那个因为抽条儿而消瘦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瘦到不正常的青年重合起来,他们同时开口问他:你哪儿疼。

只是现在的蔺晨,再不会伸手给他擦眼泪了。

梅长苏突然颤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哑的哀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此刻为什么会哭。

他是忍辱负重,他是步步维艰、他是煎熬心血。但那又怎样?要洗刷冤屈的是他自己,要夺回名誉的是他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多艰苦、帮助了多少人筹谋了多少次,全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这般自怜,但追本溯源,他在大梁的一切翻云覆雨,跟琅琊阁少阁主蔺晨有什么关系呢?

蔺晨救他、陪他、帮他、忍他,其实无关他自以为伟大的事业,蔺晨所为的,不过是梅长苏这个人。

梅长苏想起了蔺晨计划离开时溢于言表的欢快,想起了他把冰续丹递过来时努力压抑的愤怒和失望。那些画面像刀刃一样切削着他的心。

蔺晨根本不认识林殊,林殊的情怀林殊的责任跟他没有半分干系,他耗费13年,是帮梅长苏完成心愿,所求的,也不过是梅长苏的最后的一点时间,能毫无挂念地与他纵情江湖。

可是梅长苏已经不在了,被林殊以家国大义为刃,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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