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沈夜的理由与前任大祭司相差无几——他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沈曦,因此需要一个绝对不会背叛的人照顾沈曦。

因是沈夜的决策,华月从震惊到难过,再从难过到厌恶,其间不知与沈夜争执了多少次,最终仍无法与沈夜决裂。毕竟她是为沈夜而生之人,但她从此对瞳不再和颜悦色。

瞳则趁此重拾活傀儡的制作。待他造出静萍后不久,沈夜命他兼任生灭厅主事一职,掌控烈山部人的生死记录,实则也有任他挑选“材料”的考量在其中。

如此一来,华月越发不愿意理会瞳。多年前他们曾经握手言和,如今她仍不待见他。而瞳刻意提起静萍,亦是提醒华月理应回避。

沈夜便低声道:“华月,你可告退了。”

华月僵了片刻,咬牙切齿道:“遵命。”

沈夜已经变了。以前遇到这种事,他会让瞳闭嘴,如今则让华月走开。片刻,空旷的宫室之中只余他们二人,沈夜挑眉道:“说罢,你到底为了何事?”

瞳整理思绪,觉得想说的事情有很多。离珠之事、司徒一之事、流言的成功传播、还有无厌伽蓝中的一些进展。但这些都没有另一个念头来得迫切。

他道:“尊上,属下想见见初七。”

沈夜默了一默,问他为什么。瞳整理思绪,将今日遇到司徒一的事说起来,以此证明流言已成功传播开来。沈夜听得蹙眉,不耐烦打断他道:“那同你想见初七有何关系?”

“只是……忽然很想见见最得意的作品。”

沈夜默然不语。瞳实在拿不准他的态度,将视线投向壁橱上一具偃甲小盒。盒子已经有些旧了,绘着金红漆边。

那是谢衣幼时所制的寻人用偃具。沈夜将它放在室内,初七也大约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瞳想象着隐蔽在这间宫室内的初七,一抬眼便能看见“自己”所制的偃具,不知会是什么心态。

然而,当年的偃具,因其特性被下界祭司们用来定位流月城的方向,很是省下了许多功夫。

谢衣叛逃下界后,沈夜锁闭了他的宫室,禁止人们再谈论他,但对于谢衣留下的偃具,能用的则会继续用,毕竟谢衣做的偃甲是最好的。在这一点上,沈夜堪称务实。

这样务实的一个人,三十年前却因一念之执令初七得以诞生。

务实……

瞳忽然面色一变,明白沈夜沉默中的意味。如果说三十年前,沈夜出于不甘心而强行使得“初七”出世,那么以沈夜的务实与流月城现下的处境,初七终于能发挥他的作用。

如此一来,瞳赶着回流月城见初七的理由也说得过去了——“见最得意的作品”。

不知大祭司会不会误会。

瞳不禁想苦笑。那一厢,沈夜眸中的温度的渐渐冷却下来。“见过他之后,好心无旁骛去制造‘八’?”

沈夜果然误会了,瞳赶紧澄清。“属下并无此意,今日之前,属下并不知晓举族迁徙龙兵屿一事已能提上议程。”

话一旦说开,双方的误解便不难解开。

谢衣叛逃下界五十年来杳无音信,这竟让流月城中反对沈夜的势力将他视作希望。因此,数个月前沈夜与瞳联手炮制了谢衣已死于无厌伽蓝的谣言。

谣言成功地传播开去,引得司徒一这一类抱持观望态度的族民也前来探听消息。又是此时,烈山部人已经掌握了魔气熏染的度,能够长久在下界生存下去。至此,沈夜不但要与姿态各异的族民周

旋,还得同砺罂商议条件。

沈夜为族民所寻找的出路已就在眼前。若要后方安稳,则须将别的出路堵死,彻底断决反对者的念想。

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流言变成现实,让“谢衣”在众人面前再死一次。

沈夜以为瞳得到风声回来见得意之作的最后一面,再听闻不是,神色竟有些松动,道是那有何难,继而低低唤了一声“初七”。

许久,室内显现出一个身形。

3、

起初,瞳看到了一个背影。

玄黑镶金边的短襟将身形衬得瘦削挺拔。初七弓着背,身体微微向前倾,头则向瞳这一方侧了些许,并非全无防备地将后背曝露于瞳眼前。

那等姿态微小而谨慎,同当年大刺刺地站立在每一个人面前微笑的谢衣已无半分相似。

若说其身还有何不妥,那就是初七半蹲在沈夜面前,右膝向下垂,只差一寸就能碰触到沈夜鞋尖。

并且,初七现身之时,瞳并未察觉室内氛围有所变化。这即是说,初七一直待在那个位置,在与沈夜相距咫尺的地方守护着他。

靠得太近了……

瞳忽然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

以前谢衣和沈夜师徒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未曾见得两人成日成日地黏在一起。纵使两人闲暇之余都爱饮酒,谢衣的酒品却不好。有一次喝醉了在沈夜宫室内留宿,翌日便看到他苦着脸抱怨:“昨

日明明记得倒在床上,早上起来觉得腰疼,原来是被师尊踢到了床下!”

沈夜脸色更不好看。“为师已将床铺让你一半,被子也全给了你,你还不消停。我往床沿边退一寸,你便靠过来两寸……为师本就不喜有人靠得太近,对你也不该心软。”

从此以后,两人喝得再醉,谢衣都会摇摇晃晃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沈夜也再不出言留宿。

如今则是……形影不离?

瞳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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