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眼却浅了些,带了点碳烬的灰,暮色的沉。

仇人可能就在眼前,他面上却仿佛死水平潭一般毫无波澜,如无怒亦无怨,似无喜亦无惧。

这似乎也不是一个年少丧母,前途未明的少年该有的反应。

韩绽细细打量着他,好像他整个人都是瓷做的,冰铸的,下一刻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了似的。

他踌躇了半天,终究还是开口道:“孩子,你可否带我去看看你的母亲的墓?”

白少央道:“您认识我的母亲?”

韩绽点了点头,目光沉痛而悲哀。

他半生劫难,多年孤苦,早已成了个铁铸钢造的汉子。

但哪怕是铜头铁臂的人,心也是血肉做的,戳到伤处一样要痛苦难当。

而这痛苦在他看到连别花的墓地时,就变得再也难以抑制了。

白少央非常识时务地转过了头,避开了他那张泪水肆虐的沧桑面孔。

一个男人若肯为自己的女人哭泣,那他至少还有点心。

可这个有心人既然还活着,为何等了这么久才来找他心爱的女人?

他既然知道连别花的假名,那要找她也肯定不会太困难。

然而在韩绽即将转过头来时,白少央面上的悲切依旧清晰可见,看不出一点转变的痕迹。

其实他还是有些真心悲伤的,可惜这伪君子的心太冷,肠太硬,所以悲伤仅仅在连别花死后持续了几天,在这之后的所有悲痛就都是演的了。

不过演戏本就是他最擅长做的事。

一个人若把演戏当做呼吸一样的本能,那他想不擅长都很困难。

可惜韩绽却并未着意去欣赏这虚伪的悲哀。

这个男人仿佛已沉溺在望不到尽头的悲痛之中,只顾着抬头望天,迎fēng_liú泪。

过了好一会儿后,韩绽忽然仰天叹道:“是我来得晚了,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说完这句话后,他才看向白少央道,“你可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白少央在出生之前就已知道了。

可惜他即便实话实说,也会被当成个疯子。

故此白少央只淡淡道:“母亲生前说父亲去找仇人报仇,只怕是被害死了。”

然而连别花从未说过这话,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来得及告诉白少央他父亲的名字便走了。

实话有时就等于疯话,可疯话并不往往都是实话。

可惜世人并不喜欢那些疯话一样的实话,却喜欢说实话一样的假话。

韩绽似乎在瞬间就明白了白少央是谁的儿子。

他原本还有些不敢确定,因为连别花与他分别之时并未说怀孕之事,所以这孩子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可对方这话一出,他心中就已大石落定。

而就这一瞬,一丝狂喜如电光般一窜而上,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孤独的灵魂。

这少年竟是他的儿子!

他漂泊一世,伶仃半生,竟有了自己的血脉!

第5章 父子一夜话

韩绽面上紧绷的肌肉忍不住松弛了开来,笑意如水花般在他的两靥漾开。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大喜忽然取代了大悲,幸运忽然战胜了不幸。

可就在他沉溺于喜乐之时,白少央忽然问道:“请问您认识我父亲吗?”

话音一落,韩绽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收回自己那堪称赤/裸的目光。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幽寒刺骨的冰水一般,连原本炙热的目光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虽说他此次回到中原只杀付雨鸿一人,可他还得面临无数武林英豪的追杀和围堵。

他能适应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他的儿子呢?

他的儿子还这么年轻,年轻得还没有踏入这江湖的觉悟,年轻得连真正的光明与险恶都未曾见过。

他又怎舍得在他的儿子还不知荣耀为何物之前,就把这年轻人和耻辱永远地绑在一起?

痛苦纠结过后,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男人对温情的留恋。

刺骨的寒风当中,韩绽目光的如含有连绵的阴雨。他叹了口气,对着白少央说道:“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可你父亲却不是。”

白少央道:“莫非他是你的仇人?”

韩绽咽了口口水,他忽然发现撒谎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

但他还是做了下去,并且准备做很长一段时间。

“他虽不是我的仇人,却是我此生最为鄙视之人。”

白少央诧异道:“鄙视?”

韩绽叹道:“你母亲许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失望才隐瞒了真相……”

白少央面带惊疑道:“什么真相?”

韩绽忽地发觉自己的舌苔覆满了铁锈般咸腥苦涩的味道,可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只有说了这些话,他才能叫这少年专心于己,不再去探索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当年另结新欢,抛下你们母子一走了之,着实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所以你不必去想他,只需顾好自己便是了……”

白少央忽然一声断喝道:“一派胡言!”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看上去竟对自己的父亲是崇敬万分,一点也容不得旁人的侮辱。

“我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会因另一个女人而抛妻弃子!”

“我还未追究你的来路不明,你却在这儿空口白牙地诬陷我父亲,你究竟是何居心!”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绽又是心酸又是暗喜,酸的是他必须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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